無意間進入了嶺月的老家!
同學在彰化聚餐後,到鹿港走走,然後S請大家喝咖啡。
在等咖啡的時間,我「偷偷」從紅甎小通道走到後頭,才發現咖啡館後面是「
進士第」老建築。老厝另一邊店門口有告示,寫明<丁家大宅>開放參觀的時
間。
原來這是鹿港古蹟,可以大大方方穿堂入室參觀的。
它是所謂的「三坎三進二院」:
一個店面的寬度稱為一坎,三個店面即為「三坎」。房舍的深度單位為「進」,
丁家共有三進,故稱為三坎三進二院的建築。
於是去看書房、文物房、書畫房、廚房。其中一間掛滿書法,大家讀著上面
的字,L忽然說,「這是作家嶺月的祖居。」某一年她曾和嶺月姊妹同團遊黃
山。
我大吃一驚,知道她來自鹿港望族,想不到今日無意間到了她老家!
和她一位約七十歲族親說起,他竟不知嶺月;問我她叫什麼名字?想了很久,
我說她本名丁淑卿,他才說如果她還在,快八十了。
她是1998年走的,幾年前我還曾寫過她。
<想到嶺月>
想到嶺月,那張朗朗大氣如牡丹花的臉就在眼前。
她永遠打扮得光鮮亮麗。身為家庭主婦的她每天張羅先生孩子上班上學後,一定化妝、穿戴整齊,再坐到書桌前工作。第一次聽她這麼說,我大聲駭笑,在家還打扮?她說不是怕有不速之客,不是為了隨時可以漂漂亮亮地出門,而是「打扮好,有了上班的感覺,才能認真寫作。」
她這種「督促自己辦公」的生活型態,不是玩家家酒;一路走來,文字的成果著實輝煌。寫專欄,譯日文長短篇小說,編寫親子叢書,寫傳記,還為自己彰化女中「老三甲」班級寫了一本小說,既為自己和同學做了珍貴的記錄,也保留了那個年代的素樸真實。
但是,她最廣為人知的成就是,培植了三個優秀的孩子。這也是被孩子整得焦頭爛額的文友最佩服羡慕的地方。
還沒進入書寫世界、專心養育稚幼兒女時,她就有獨門創意,逗引孩子們在遊戲之中學習。那年頭,還不講究「開發孩子的潛能」,她卻會不時提出俏皮的點子,「誘惑」孩子思考,做腦力體操。這些親身經驗就成為她日後寫作的第一素材。
也是人家很愛她公開現身說法的講題。
有一年,好像是隨婦協到東海岸郊遊,兩人說起共同的煩惱--最怕當眾演講。她說雖然告訴自己人家聽作家演講,主要是出於好奇,想看看文字背後的人長什麼樣子;可是每次事前焦慮,面對眾多眼睛時,更是緊張得忘了自己要講什麼,過後總要難受很多天。
我比較消極,說,「管它,不是會寫文章就有擅長演講的義務;盡量不接受邀約就是了。」
她說可是很不甘心啊,既然自己不笨,別的事都可以做好。
幾年後,她在離我辦公室不遠的地方有一場演講,我抽空去,悄悄坐在後頭。演講結束,看到了我,她又驚又喜,說還好先前沒看到我;我則「氣」她講得內容豐富、貼近聽眾,儀態又得體從容,像平時那麼優雅。
「像我這種不會不甘心的人,才能安於不長進。」我說。
她常打高爾夫,有一回因為「運動傷害」求醫時,我笑著揶揄,「還是像我這種不運動的人比較好,不會有運動傷害。」我的謬論總逗得她大笑,順便稱讚我的談話和文字風格。
她忽然罹病,卻讓朋友們震驚,更「不甘心」。家庭美滿,孩子個個優秀,生活規律,又有適度的運動,是身心健康的典範,怎麼可以生那麼嚴重的病!
她堅持不讓人家去探望,不想留給朋友「不美」的回憶。病情有了明顯而樂觀的變化後,她才告訴我她的心路歷程。光是聽她說自己有條有理地安排好了後事,包括列好發訃聞朋友的名單,都讓人心裡很痛。
更感傷的是,後來她還是沒有逃過病魔的劫難。
她走了八年了,但朋友之間談話,嶺月這個名字偶爾還是會蹦出來。
一貫的雍容親切,讓人聯想到「嶺上月亮」的光華;每日打扮得漂漂亮亮端坐桌前「辦公」的認真形象,尤其教人多麼難以忘記!
原載《中華副刊》2006.11.9
感謝分享!
http://www.yyj.tw/index.php/product/%e5%a8%81%e7%88%be%e5%89%9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