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寫文章
在海外十多年的阿慧,由於幾位朋友的鼓勵,奮勇寫了一篇數千字的報導,「回到」文壇;結果發表後只聽到少數好友提起,教她覺得無趣,寫作的興致又退回去了。
「現在電子媒體和網路才是王道,平面媒體上的文章不可能像以前那麼受到注意,更別指望有回應啦。能自得其樂,就寫吧。何況,也有沉默的讀者啊。」我給她打氣。
「你寫得勤,比我有知名度,一定比較有人注意。」
「我哪有什麼知名度,偶爾發表一篇文章,還得自己敲鑼打鼓地提醒朋友來讀『我的大作』呢。」我告訴她,去年一篇「欅木地板」,倒是意外在朋輩中有較大的回響。她們都稱讚那文章太精彩了,尤其這一段:
「歐巴桑,你這尼無閒,哪無叫你先生幫忙?」
那位頭戴斗笠、背著桶子在稻田裡噴藥的農婦說,「伊嘛真無閒。」
「伊咧無閒啥米?」
「伊在大樹腳泡茶、譙政府。」
因為朋友聽說我自己修補欅木地板,極端訝異,又對我這個女人佩服過頭,我才在文章裡引用吳念真的短片《台灣女人》中這段對白,表示台灣女人都很辛苦,得會做很多事。不幸,人家眼中看到、共鳴的不是我的1500字,竟只是吳念真的70字!
這讓我想到有一回把自己的小篆習作貼上部落格,朋友說寫得真好,「落款特別好。」
那一行行書是書法家題的!因為參加學員成果展,才得到老師的加持。
對「資深」寫作人來說,寫作的寂寞好像不全然是電子時代的因素,年齡也有關。
年輕時,發表一篇文章,即使不靠陌生讀者共鳴、「景仰」,文友、朋友也能互相取暖;寫信、打電話、見面,都要說一說。可現在,大家都有了年紀,「看淡人生」,對於文學沒有那麼大的熱情,對彼此的能耐也了然於胸,好奇心少了。
就算不缺閱讀的熱情,但視力越來越差,眼睛得小心呵護。
說到這,就很懷念已故的兩位大姐:王令嫻和小民。
和令嫻交往,從文藝筆友開始,後來幾個朋友結成一個小組,每次聚會,她都會問,「最近有什麼作品發表啊?」錯過了的,就要求寄給她看。看過,再打電話討論兩句。
「沒那麼重要,不必看啦。」每次我這麼說,她都堅持,「要看,當然要看。」
我就真的寄剪報給她,反正報紙總有多的。
多出來的一分,常是來自小民大姐。
常常一早就接到她的電話,說我某篇文章今日見報了;寫得真好,要多寫喔。好像她都到樓下雜貨店翻閱當日報紙;有些報紙她自家有,就說寄給我。我說不用麻煩啦,報社會寄,我也可以自己去買。可隔一些時日,她還是會兩三篇集中一起寄過來,還不惜用首日封和新發行的郵票。
她應該沒有集郵,但出於對好東西的喜愛,預購信封和郵票,方便必要時使用吧?
有時不用郵寄,文藝聚會見到,就交給我;順便在文友間為我吹噓一番。
其實我每日早晨,一定會看各家電子報的副刊,常在她「報喜」之前就知道作品見報了。但是一早聽到她熱情的聲音,是很好的一日之始;所以我要她不必費事寫信封寄報紙,卻不曾教她不必打電話。
現在沒有這樣的電話了。
現在是我跟朋友撥電話──多半還是寫伊媚兒。
閱讀副刊是每日的早餐,朋友的文章,尤其不會錯過。然後打個短短的信,就算沒有大力稱讚,也表示「我讀啦」。
現在更方便的是,有臉書,追蹤好朋友的文字很容易;不留言,也可以按個「讚」,表明已拜讀。
有不用電腦的朋友接到我的電話時,感嘆更希望接到的是約稿電話,還把責任賴給我,「你不編副刊以後,我就少了寫稿的興致了。」比較自負其責的說現在懶怠了,寫個稿也不知寄到哪?還有誰愛看?園地那麼少,等一篇文章刊登,常等到人都老了。
最有意思的是康,覺得她不寫可惜;可有一回芃芃大力讚美她一篇回憶父親的文章寫得太好,可以封筆了,「因為不可能寫得更好啦!」
康是老實人,心裡大約不服氣,嘴裡卻極力辯白,說就算不能寫得更好,還是要寫;心裡有很多題材。
帶著揶揄與激將,我說:「那就寫啊,寫出來給我們看啊!」
她用一貫緩慢溫和的語調說,「我得活下去,坐在書桌前才覺得自己有一點本領。」
可不是,年紀大了,總要有對自己的肯定,有生活的目標,日子才能過得比較有價值。
依努(水彩畫)
我曾寫過這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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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靜娟姊的迷。
文字,是一種最美好的禮物。
我是,除此別無其他
倒是羨慕靜娟姊
除了文字
樣樣都玩得開心也玩得心中自有滋味~~~
真像一闋雅韻,百聽,不只無厭,實則難捨......
幸好,還是時不時會想寫文章。「文字,是一種最美好的禮物。」說得好,覺得自己挺富足的。 2012-09-08 15:3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