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政治、社會亂象和世事無常、誰和誰身罹重病，兩人心情沉重，不免哀聲嘆氣；朋友忽然急速轉彎，說：

「總有開心的事吧？」

不假思索，我說：「有，我買了一個小包。」

名牌包？不是。100塊錢在傳統市場買的，只用來買菜。

上一個買菜小手包是多年前旅遊義大利時旅行社送的，不曾用來裝證件或化粧品，拿來買菜卻很順手實用；用到尼龍布質邊緣長鬚鬚，還破了個小孔。後來搜出家中兩個小包來取代，都只用一兩次就收起來。

上星期，決定「奢侈」一下，專為買菜這等家常用途花錢買一個小包。運氣不錯，在市場小店裡，一眼看上一個紅色長方型的，大小適中，樣式不俗；共三層，都有拉鍊。中間那層放錢和鑰匙串，左右兩層，一放面紙，一放悠遊卡──到「遠方」市場時。

才啟用，就滿意得不得了。

正在讀一本《我的玉玩藝兒》，忍不住拿它和小包搭配著拍了一張照片。

玉，我喜歡，但沒有這方面的品味與修養，也沒有錢去買好玉飾來配戴或賞玩，只合紙上欣賞。這本著作的文字和書中的玉石一樣精美，小包挨著它，也有書香人家小家碧玉的氣質了。實用又好看，在我簡單的生活中，它也可比擬為玉石吧？

朋友笑我太小格局了，不過是個100塊錢的小包！

回想起數年前，幾個離開職場的朋友在麗茲家聊天，她們都是能力高、口才好、未到退休年紀的女子。其中一位比較少往來的，說日子過得乏味又沒勁，問我，「看來你的情況不錯，也沒發胖，你怎麼過日子的？」

雖然是因為報社的民營化而提早退休，到底不若她們尚在盛年；我沒有「失去工作」的不甘，可也過得有點虛浮。最快樂的是和朋友們去羅斯福路的＜大世紀＞看二輪電影，票一張才100，可以連看三場──我們只看兩部，就值回票價了。進場時也許就近排隊買知名的胡椒餅，散場後去吃草莓冰、芒果冰或紅豆湯圓。

也曾坐在麥當勞吃孩子的食物。

朋友在一起吃喝玩樂，日子就過得有趣充實些；像這一刻在麗茲家，幾個人在沙發上或斜躺或盤腿，也談得很自在。但尚有很多時間待填補紮實，才會有人問我如何過賦閒的日子。

那日，我正好為家裡的狗洗了澡，陽光下如此蓬鬆而美麗；便認真地回答，「我一直覺得，生活的快樂常來自小小的成就；洗了狗，拖了地或種了兩盆花，都可以改變我的心情。」

我加一句，「你也有養狗。」

說得好像長者在「開示」。

提問的人說，「就這樣？」表情冷淡，似乎是：你的能耐就這樣？

兩個月後，她有了新的舞台，月薪20萬！我不由為自己的小格局失笑。真是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啊！

再後來，麗茲也有了自己的工作室和一票工作伙伴。

而我，仍然做我的燕雀，在政治、社會亂象和世事無常的縫隙中感受生活中的小確幸。比如發現頂樓有白頭翁夫婦築巢、養兒育女，百香果結了果子，甚至只是買到了一個好用的小錢包。

有點可惜的是，100塊錢可以看三部電影的＜大世紀戲院＞早已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