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9-07 18:27:37Liu 靜娟

你吃過曇花嗎?




  你吃過曇花嗎?

 

擁有一片山林的朋友日前給了我二十朵。

 

冰箱裡有金針菇,拿來一起炒,覺得很對味。這回炒五朵,其他的可以試試別的煮法。

 

數年前吃曇花寫曇花,充滿憐香惜玉的心情。現在不再那麼「善感」了。

 



   落入凡塵的天鵝 

  

  五月裡,鄰人轉送了我一大把附近人家園裡盛開的曇花;數了數,九朵。是綻放過又收攏的,不為觀賞,是用來吃。

 

  怎麼煮呢?炒肉絲就可以啊。鄰人說。

 

  吃曇花,感覺有些焚琴煮鶴。以前的人視曇花綻放為詩情畫意的美事,她們總在午夜悄悄開放,顯得特別孤高不群。有些人家看看花要開了,還要召告天下,邀親朋好友、鄰居一起來喝茶、聊天,守候。花終於緩緩舒展了,大家「哇」聲不絕;因為她不假辭色,顧盼生姿一二個時辰,就扭過頭,合起花顏了。

 

  那樣的守候,倒有些像當年三更半夜起來看紅葉少棒在美國小城比賽的電視轉播,只是規模比較小,也無關愛鄉愛國,只是生活裡一個小小的插曲而已。不過,在那樣平凡、平淡、人人習慣早睡的歲月裡,這樣的插曲也可以是說個兩三天的盛事。

 

  我一向眼皮撐不住,不曾趕上自家院子曇花最美麗的一刻;第二天看到的就是放在餐桌上的幾朵軟軟的花。但是母親不會讓她們白白開了,拿她們當做可以治咳嗽或至少潤喉的聖品;用冰糖熬了吃,甜甜黏黏的。

 

  以水晶般的冰糖熬煮,還不失她冰清玉潔的身分,而且是用那麼莊謹慎重的心情來熬,比較像分潤了她的菁華;現在拿來炒肉,簡直輕蔑她了。

 

  萎謝了,軟了,她還是很好看。那麼潔白細緻,盤在身上的「網絡」又是那麼優雅的粉紅,一絲一縷,都是精心的手藝品。配上青裡帶紅的長莖,好像紅鶴,也像奧黛麗赫本呢。鬱金香也曾給我這樣的聯想,不過外號「月下美人」的曇花更惹人憐;因為她更綿柔無辜,青春更短暫。

 

  手邊沒有肉絲,只有絞肉末,我刻意不用刀子,把曇花撕成絲狀,和肉末混炒。黏黏的,還不失一分清甜。

 

                      

 

  過了三個月,一天傍晚經過那家種曇花的院子,看到那「綠手指」鄰人手中捧著一大把曇花;驚嘆一聲,她便分送我一些。她說總是等不到午夜看到花綻放,只好早早摘下;養在水裡,很快就會開。至於怎麼吃?她的作法倒是和當年我母親的一樣。

 

  花是剛剛摘下的,特別清香。我找來一隻陶甕,一一把她們插上。正確的說,是「掛上」;青裡帶紅的莖好像堅挺的掛鉤,我一邊掛一邊數,正好十朵。十朵待放的花苞掛在褐色陶甕上,繞成一圈,簡直就像給甕子穿上草裙。只是跳草裙舞的比較像非洲女子,黑,而且胖。

 

  因為珍惜這樣的光景,特地給「跳草裙舞的女子」拍了照。走開去做別的事時,我很明確地聞到近身時所沒有的香氣。那淡淡的香隨著空氣在室內流動,所謂「暗香浮動」應該就是這樣的。

 

  吃過晚飯、看了一會兒書後,便專心凝視著客廳矮桌上的「草裙」,她們真的緩緩舒放開來了;一瓣瓣細長的花瓣,做出「蘭花指」的姿勢,好像敦煌壁畫裡「飛天」衣袂飄飄的仙女。分開來看,每一朵成了跳「天鵝湖」的芭蕾舞女,那個陶甕就是深不見底的湖吧?可是因為已離枝,無力擎起美麗的頸子向上綻放,靠我一一為她們翻身,「攤」在甕面上,才真的舖成一群跳芭蕾舞的白天鵝。

 

  曇花終歸是曇花,很快就成為垂死的天鵝。第二天早上,一個喜歡生機飲食的鄰人過來時,我問她會不會吃曇花?她說煮蛋花湯很好喝啊。

 

  太好了,我從冰箱裡拿出五朵,拜託她幫忙吃。留下來的五朵,我煮蛋花湯,還不錯,雖然兒子說黏黏的,不愛吃。山葵、皇宮菜不也黏黏的?我想到母親常做的炒「下水」(雞雜炒青菜),也是黏黏的,以後再有曇花,可以混著煮。其實芶芡的菜都可以和她們相容。

 

冰清玉潔的天鵝落入凡塵,我居然這麼快就可以把她們當做實用的菜餚了。

 

 2003.3.17中國時報人間副刊

 

威爾剛 2019-12-25 23:58:50

感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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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痕 2012-12-14 12:23:31

我喝過曇花茶,有加冰糖煮粘粘的...
不過也只有一次,那時家裡有種,抱著嚐試心理煮來吃

靜娟 2012-12-12 10:36:51

謝謝ching 曇花是可入菜的 不過也許不宜亂搭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