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8-07 16:20:01Richard

從此點對未來做假設


 
2010年的生日那天,社團的朋友為我慶祝生日,害我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幼稚園的愚騃時光,畢竟生日對我而言從來都只是個平凡的一日,通常不會有完美的一天,不會有精靈或仙女憑空出現將我的生活倏地變得更好,不會有人牽著我的手帶我到某個未知的美好的遠方。

總是如此,我畢竟也習慣了那樣的單調,喜歡那樣的平實,將自己藏起來始終是我無意識中在做的事情,對於身邊有心人的慶祝與用心,我反而會有種「自己明明躲得那麼好,怎麼會被你們發現了」的尷尬心情。但終究是快樂的,有點不可思議。朦朦朧朧的一不小心就切換成了夢幻模式,跳脫出平常的那個自己,為自己召喚另一個更適合HAPPY PARTY的心情,全身細胞都開心得無以為報。


桌上有一個我最愛的巧克力大蛋糕,濃郁的甜蜜與苦味,有如我內心深處某個部分的復刻,柔軟地將其切成好幾等份,散發出一種不需要許願卻什麼都已經實現了的氛圍。還有不可思議的生日禮物,來自日本活蹦亂跳的整人玩具,為了嚇人而快速地彈跳完一次就再也不動了,徒留空虛、頹廢與死亡的美感,簡直可當作我這傢伙詭異人格的具現化。另外還有幸聆聽各國語言的生日快樂歌,聽著聽著天啊我都快哭了,為什麼要把生日快樂歌唱得那麼煽情呢?儘管我無從得知那到底是在祝福我還是詛咒我,然而聽不懂的語言裡,我卻依舊明白那裡頭有著無比珍貴的祝福,並且不遜於任何一個實體化的禮物。

最後還有綠豆送的大禮──林達陽的《慢情書》。喔喔我已經好久沒收到書本的生日禮物了,還記得第一次收到,是在高一時Wei看完之後當作生日禮物送我的《藍色是夏天》。這讓我想起小學四年級,我也曾不小心送過一本書給同學當生日禮物,那本書名叫《日本鬼故事》,很酷吧!小小年紀就這麼後現代主義。對於那本《慢情書》,我總是放在背包內,每次前往台中的研究所辦事時,就在客運上很慢很慢地看著,陷入一種和過去相似的情緒,像是來不及向誰訴說的話,明知道沒用了卻還是不得不繼續說下去,與內心豢養的破碎的戀人。

真的是非常謝謝你們,讓我在忙碌之中,仍能擁有這麼一個值得好好收藏的回憶;我想我確實需要一個有點不同的生日,特別是在這什麼都易於消逝的時刻。



想起當時正在讀的,孫梓評的《綠色遊牧民族》,裡頭提到他在青春燦爛的生日當天正好碰上新訓入伍,朋友安慰他說:「你想想看,有多少人可以在生日當天入伍的!」那究竟是多麼無奈的生日,相較之下我必然是幸福的。夜深人靜時孫梓評躺在軍營的床鋪上,感應到他的生日就這樣靜悄悄地過去了,整個寢室的人都不知道,龐然的孤寂從四處包圍,他的生日成為了只有他能帶進夢裡的秘密。

事隔多年,我也僅能夠去想像,那時也有些同學畢業之後已經先去當兵了。當我正試著將大學四年的故事收尾之際,已經有另一群人身陷在日光的焚燒與無止境的汗水勞動之中,彼此懷抱著不盡相同的心情,計數著日光與黑暗的交替,如何在他們肉身與內心留下不可抹滅的痕跡。空間上的遙遠,此刻在我心中卻莫名地化作為時間上的距離,我知道總有一天我也將屬於其中,巨大的溫柔終將面對巨大的無奈,那是所謂的成長,我們無法停止抵抗。


對於生日,如今我的感覺與其說是:「從今以後又是一個新的人生了!」不如說:「怎麼忽然間就活到了這把歲數?」驚嘆號的比例逐漸低於問號。此刻似乎已經無法再引用「未來已經迫在眉睫了」這樣的語句,而是更真實的,「現在我們就已經身處在未來之中了」,彷彿自己已逐漸遠遠落後於時間的滾動,我仍然被圍困於一種類似時差的迷惑,甚至喪失了所謂的時間性。

那是用時間切割成的世界,我們只能從此點對未來做假設,去臆測自己可能成為什麼、經歷什麼;然而當時光穿行為亂流,關於那樣一個假想的未來的自己,或許便在某個迷失的片刻裡模糊掉了。因此我現在每天都像在體驗一種新的時間,試著將身體的秒針運轉調得更快一些,更精確一些,為了去假設一個最為接近的未來,全身的器官必須一同適應著這外在的老化。

假如時間是一面鏡子,在一切的流逝當中,我們對於未來的觸及,或許都只是一場更貼近於鏡像兩端彼此的過程,於是那也將比我們所想像中的更加近在咫尺,卻又遠如天涯。而最後,究竟是我們去追逐未來,或者其實是被未來追上呢?

那真的會是一個我們日夜追逐的美好未來嗎?在這當下,一切卻都只能算是暫時性的假設,或是某一層內心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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