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他人的室友1
不關門,是我待在宿舍寢室裡的習慣,喜歡讓走廊外頭綿延的浪花,遠遠地拍打進山野諸神圍繞的房間,將晾曬的衣物浸泡在溫熱的海風當中,任由船舶航行切割碧藍海景的曲線。
許多早晨,你的走動常是那海景的一部分,宛如海獸來回潛入早晨投向海面的反光。儘管昨夜明明才看見你跟室友連線打CS幾近通宵,令人不解的是,為何今朝你卻依然能堅硬起日光的意志,在白晃晃的天光之中,赤裸上身走進浴室裡洗去黑夜在肉體上殘留的一絲疲倦,閃爍地迎接又一個起風的日子。
事實上你不是個宅男,並且擁有一位曾在春天現身的女朋友,與你共享一份在我看來太過尋常,卻又微微發光的愛情。也許你們會牽手,會在親吻彼此的當下閉上雙眼,或者經歷過那些愛情更私密的軌跡;對於這一切,我有時會嘗試去想像,想像你如何和我在相似的房間裡,兩者卻擁有一段截然不同的故事。
我所為你編織的故事是──有著親密戀人的男孩,霸佔了走廊上的四人雅座,開始在男生宿舍裡蒔花種草。每天以黃昏的夕照餵養矮小脆弱的黃花酢醬草,用早晨蔚藍的海景澆灌翠綠的黃金葛,並在風浪掀動的日子,為盆栽細心掩上所有靠海的窗戶,營造一種比擁抱更溫柔的流動。
相愛越久,男孩用愛所孕育的植物也越來越多,直到桌面都被新生的綠意漲滿了,桌下仍擱著一包未開封的培養土。然而對於真心相愛的戀人,沒有什麼是匱乏的。在最終的美好綻放之前,戀人彼此依舊會有長久長久的守候,含苞的花朵有一天將開得爛漫,童話故事順利走向夢幻的結局。
而在不遠的遠方,我想我也和你一樣期盼著類似的未來,縱使實際上我所邁向的是,閃耀著另一種光澤的生活,一種無法與你比較的生活。我仍舊期待以戀人為中心展開的風景,並深深地喜歡著你所種植的那些植物,以及那所蘊含的所有我對戀人的想像。尤其是你新種的那株草莓,在深夜月光海幽微的背景中,匍匐莖溫柔地伸展出來,彷彿準備在黎明之前,觸及下一座青春的根系。
然而,不會有人察覺到,懸掛在天花板上剛晾起的各式衣物、四角褲所泛著的一股溼意,是如何寂靜地凝聚,滴落於滋養草苺的培養土中,不具名地為戀人潤澤著彼此佇足的土壤。因此你或許不會曉得,在你我熟睡之時,除了草莓與四角褲之外,還有多少戀人的隱喻正期待著早晨陽光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