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從我有記憶以來，父親的手工訂製西服，每件都繡有個人名字。寬領，窄領，藍灰黑白，外加條紋，單排扣，雙排扣，開後叉，開旁叉，不開叉，若再加上春夏秋冬不同季節布料，以及特殊配件，背心或及膝外套之類，總有百來件吧？雖然爾而因為身材變化，而有汰舊換新，那一整衣櫃的手工訂製西服，一次排開，還是相當壯觀，若以每套幾萬塊來計算，換算成不同時代背景的物價水平，也是一筆駭人的天文數字。我從小便知道，這輩子，關於西服，那是不用愁的。

以前的年代，服飾的樣式並不多，可是光是男士西服的變化，竟也能衍生出這麼多不同的設計版本，也許是因為父親工作的關係，所以才會累積了這麼多不同時代背景下，各種流行樣式的西服，或者是他也曾經有心的想把這些西服當成傳家之寶，就像阿媽的旗袍，傳給媽媽一般，只是這點一直到現在，我都沒有向他求證過。

小時候，家裡有個後院，這個後院，幾度在父親的構思下，變化出不同面貌，曾經搭了瓜棚，種了幾株絲瓜，絲瓜清淡的滋味，有時也成了餐桌上的菜餚，那些成熟，還來不及摘下的就成了分送左鄰右舍的菜瓜布。而在絲瓜棚下，曾經種滿了豔紅的大理花，也曾經開過各色薔薇，印象中，總是蜻蜓點水般出現的父親，總是規劃者，卻從來不是照顧這片花園的園丁，似乎這片植物，就是
理所當然的長大，時間到了自然開花結果，以致於我從來沒學到，如何真正去
照顧一棵植物的生長，所以現在幾度想養植物，總是功敗垂成，即使連單純易
活的黃金葛，都要死在我的黑手指之下。

有一陣子，父親迷上了釣魚，釣魚這件事，對我而言，其實是一件極其無聊的
事，吃魚嘛，花錢市場買，不就有了嗎，何況幾次跟父親去釣魚，印象中也沒
見過他釣過什麼魚，這種無聊的事，是不是造成我日後不吃魚的因素之一，因
年代久遠已經無法探究，不過父親喜歡釣魚的那段日子，家裡倒是有各種不同
尺寸各種材質的魚竿，還包括周邊工具，補漁網，魚簍，魚鉤，魚餌，都一應
俱全。我失去興趣以後，也不曾留意父親後來如何打發這些齊全的裝備，不過
家裡後院的瓜棚和花園，在某一段時間卻被改成了魚池，說是魚池，其實養魚
的時候很少，而養的魚幾乎不是父親釣回來的，而是我和鄰居玩伴在溝渠邊捉
回來的小魚，有時我們興致高昂時，也會養些蝌蚪，甚至布袋蓮玩玩。而大多
時候，這個魚池是我們玩水的地方，因為它是突出於地表以水泥砌成的魚池，
蓄滿一池水，倒像個游泳池，我們一群人，在暑假時，最喜歡玩捉魚，養魚，
放魚，洗水池的遊戲，我對這個水池的興趣，不知是不是像媽媽照顧花園一樣
，都有一點，擔心它荒廢了的意味？原來，以前的花園，都是媽媽讓那些植物
自然開花結果，欣欣向榮。

為了搭配父親的西服，父親的衣櫃裡，各式領帶自然也是等量齊觀，而配合衣
服搭配的鞋子，亦是不容小覷其質量的可觀。我還記得，母親每在整理整櫃高
級手工訂製西服時，便要感嘆一次”這可值幾棟房子吧！”。不過，傳承的時
代意義，並非每個年代都一樣。曾經母親以為我們兄弟倆可以傳承的這些西服
，也隨著時代變遷，能派上用場的機會，真的不多囉。

現在，家裡的電鍋，電子鍋，不同大小容量的，也有好幾個，據母親說，孩子
大了，吃飯的人簡單了，這些工具反倒增加了，有些是在父親母親鬥嘴情況下
，父親幫自己準備的煮飯工具，有些是他突發奇想時，認為平時只有兩老吃飯
，所以買了一個2人份的電子鍋，比較切合實際。而那10人份的電子鍋，則是
上次舅舅們來訪時，父親點過人頭後，再行添購的。這麼多年來，母親似乎也
早已習慣父親的作為，也會跟著收拾善後，只要用不著的電鍋，碗筷瓢盆，就
會洗淨收妥。若是父親突發奇想，想自己燉個豬腳蹄膀，就要再買個專用的燉鍋，所以這幾年，一起吃飯的人少了，這些東西，卻反倒好似會自然繁殖一樣
，有增無減。

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想，這也許是千古不變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