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旨: 獻給chuck
日期: 2002年1月26日 PM 03:03

作者: ledd (zeppelin forever！) 看板: Metal
標題: 獻給chuck
時間: Wed Jan 16 23:32:21 2002

你還是走了
世上再多的樂迷關心 期待 慰問 捐款也留不住你
記得當初你如何帶領我進入death metal這個世界的?
是那張individual thought patterns
我第一張death專輯
六七年前了
老實說剛開始聽還不是很習慣
音樂部分 雖然沒有比那時在聽的鞭團slayer,dark angel重多少
但卻異常的technical complex 有變化
和我熟悉thrash metal的直線式宣洩 感覺很不一樣
還有那種唱腔 也是我第一次聽到
很難形容那種震撼
我想大概就跟年青人第一次聽到搖滾樂的感覺是一樣的吧
那種新鮮 那種喜悅 那種刺激
還有最重要的
那種追尋良久終於獲致的歸屬感
總是最美好的回憶之一
不是嗎
搖滾樂終究是屬於年輕人的
但你卻不屬於我們大家
對於這個不曾了解你的世界
你還是決定離開
只是
一切對我來說還是發生的太快太突然
有點無法接受

那真是一個光榮的年代
從你推出第一張專輯往後的近十年間 是每個死忠death metal樂迷最驕傲的時刻
雖然沒能趕上那個輝煌的全盛時期 但在後期加入的我同樣也感受到了那種榮耀的氣氛
多少彌補了我從未能實際參與八零年代nwobhm,thrash運動的遺憾
這兩個對後世影響重大的音樂改革進入九零年代後前者幾乎可說是消逝的無影無蹤
後者雖然仍在掙扎 但似乎也窮途末路 許多團開始死的死逃的逃 剩下來的往往令人嘆氣
由你所帶起的dm潮流正好適時的填補了這空虛的五年 直到95,96年其正式走入死胡同為止
在那個黃金的歲月中
你帶領著你那地區的朋友們用一張張高水準的專輯瘋狂搶灘我們樂迷的心
吸收了thrash給與的充足養分後
你們反過來 再一次的將重金屬推到另一個極限另一個高峰
這一切都在北歐那一票還沒出來攪局的時候
還記得那時的音樂是多麼的單純簡單美好 不是嗎
不用像現在買張西低前還要先上網試聽查看樂評幹嘛的 有時連老團都不能相信
不用
那時候你大可單純的信任某個團某個廠牌某幾家店
就因為大家都很有型 同一家的或甚至同一地區的水準素質都差不多
出的東西幾乎都有品質的保證 不像現在這麼複雜 這麼參差不齊
你還記得嗎
只是
那個可以單由一張專輯的封面來決定值不值得購買的年代已經過去很久了
那些沒有代理沒有郵購要一家家找或蹲在地下找水貨挖寶的日子也早成為快被遺忘的記憶
還有那段聽不多知道不多沒有網路bbs只能靠少數地下雜誌資訊
但只要挖到一張就高興的跟什麼一樣的時代 似乎已經離我們越來越遠了
年輕一代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以為是天方夜譚
對他們來說已經習慣於有代理 有人幫他們寫好中文樂評 廣告 大老的推薦...
網路的方便並不能免去他們的懶惰
這對我們曾經歷過沒有電腦一切得靠自己來的人來說是不可思議的
不過正因如此 他們也享受不到那種自己找尋挖掘團體樂風的成就感和樂趣
正如現在網路購物方便 卻也讓我失去了從前那種得來不易愈加珍惜的感覺
在新的樂團樂風中我發現越來越難得到那種初次相識的驚奇和喜悅了
究竟是得還是失 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那段璀璨光明日子 已經像我們的年輕歲月般一去不回了

當我接到朋友傳來你走的消息(thanks to hitter for his handphone message)
才剛醒來 禮拜一的早晨 天空昏暗一片 不禁打了個哆嗦
外面正下著雨
下吧
下吧
盡量下吧
相信佛羅里達的天空現在也正哭泣著吧
天氣陰冷 濕氣悶得人欲窒息 而我還要打起精神去上早上的課
說實在根本聽不下
台上喜歡折磨學生的教授不停著講著 可是我耳裡卻只聽到你那憤怒不滿反權威的樂音
這是什麼樣一個世界
所有權力 利益 資源集中在中老年人手裡
年輕人不斷被強迫去學他厭惡無興趣的東西 不能反抗
等到他終於可以擺脫時 卻發現自己也已衰老
成為他曾經厭惡的人 離死亡不遠
就像你第三張專輯的封面 年輕人被一群成年人洗腦
你不但早就看穿了這種宿命 現在更超脫了它
沒錯 你在我們心中將永遠年輕 但我們呢

現在我離家幾十公里
聽到你走的消息 我想放遍你所有的專輯再次聽你那熟悉的聲音
但我不行 我沒有半張你的西低在手邊
實在諷刺 不是嗎
這不就是我們習慣的人生嗎
當你最需要某些東西時 它卻偏偏永遠不在
這不就是我們可悲又該死的人生嗎
短暫又漫長 充滿不幸分離痛苦悔恨生老病死
快樂像是永遠找尋不到永遠稍縱即逝
有時候就算它真正出現了 卻又因為我們的愚蠢盲目自大無知
而白白讓它消失無影 空留下無盡的寂寞和於事無補的自責 不是這樣嗎
相信你也是早看透受夠了才會做出pull the plug這首歌
令我感到非常震驚的是這首歌就宛如你在十年前就先預見了自己的命運般
從知道你生病的消息開始我就暗暗祈禱這不會發生
你會好起來繼續為我們樂迷做音樂
但
該來的還是來了
雖然我不知道實情如何 但我寧願相信你是自己選擇離開的
因為從你的歌詞中我了解到 你是一個鬥士
以你堅強的個性 是不會願意屈服於病魔的摧殘的
你永遠 都要當自己命運的掌控者
一如你對待你的樂團般
有人批評你獨斷自大
但我看來你的行為似乎是在鼓勵世人做自己的主人
就像你在pull the plug, with the mind中寫的
可惜 很多人連聽音樂都沒有自己主見 根本既不是也做不到

現在我正放著sun red sun和lee morgan
lee morgan的god bless the child原本是紀念billie holiday
但我想拿此曲來紀念你
而sun red sun則是因為ray gillen
他跟你一樣早逝 死於aids
曾在另一個也是我很喜歡的團badlands裡當任主唱
srs是他生前最後一個團 幾乎沒什麼人知道
我想 你們兩人的死是註定無法引起世人注意的 是註定要被埋沒在娛樂新聞垃圾中
不像某甲蟲的團員 死了會有名人王儲為他哀悼
廣播電視為其大肆傳播 好像該讓全世界知道一樣
你們也不像某些搖滾巨星如肥貓王般死了還會有樂迷每年會去逛墳墓致意
不 你們只是默默的從這世界上消失 就像我們一般人
雖然你們也是這社會中的一份子 但主流社會卻從不曾正視過你們
就如同它對待我們一樣 這個社會的價值觀裡永遠只有
名人 有錢人 掌權者 爭權者 親這些人屁眼的人
衛道正派人士 和被他們洗腦的盲從者...的存在
我們聽搖滾樂的就像是得了leprosy 永不見容於這社會
永遠是被漠視 left to die的一群
不是嗎

已經禮拜五了 雨像是永遠不會停似的 我現在的心情就如同天空的顏色
你的死說巧不巧就發生在我情緒低潮的谷底
這段期間我有如自我放逐般不理一切世事 把自己鎖起來
除非必要 盡量不跟人接觸 不上網 不出門 只專注在課業上
可是我發現仍然偶而會想到她 人 真是奇怪又矛盾的動物
不管文明如何快速前進 人依然脫離不了情緒的影響 仍然要受到內在心情的拘束
正如你在human,individual thought patterns等專輯中描述的
人類的感情對人的影響之大 其實遠遠超過我們所能理解的程度
科學文明再進步也不能解釋人為何會有各種情感反應
為何會有喜怒哀樂? 為何需要心靈上的慰藉? 內心的平靜?
靈魂是什麼? 夢又是什麼? 為什麼會有夢?
這些好像都是永遠無解的謎 怪不得這麼多人會需要宗教
以為藉由宗教可以找到答案 但他們都錯了
人的心理世界就跟大自然一樣 永遠有未知的謎
絕不是任何人類的科學或宗教可以解釋或解決的
不是什麼跟神有關的東西 也不是冥冥中註定什麼
這只是自然界的道理
人 根本不是全知全能 人只是動物 是大自然的一小部分
宇宙自然有它的道理 不是人類窮盡科技文明可以理解
如妄想用有限的知識去闡述解釋甚至去改變去扭曲
只是對自然的不尊重 無知 和自找麻煩
解決痛苦唯一的出路就是死亡
死就是一切的解脫
沒有所謂來生 投胎 更沒有騙人的地獄 天堂
生就是生 死就是死 人生就是一個
end of all end

我又在失眠的情況下寫你 第四次了 我好像已經習慣似的
想起我今天考完連力接著去監考學弟們的材力考試時
望著他們我不禁想到 他們知道你是誰嗎
他們知道你死的消息嗎 他們在乎嗎
他們知道曾經有人在像他們這樣年紀甚至更年輕時就已經用自己的聲音
唱出對這個世界這個社會人生的不滿憤怒
而到我這年紀時更把作品深入到人的內心作複雜的探索
他們知道嗎?
不 我想他們不知道 時代巨輪已經飛快無情的輾過我和他們
每個人身上 而不容許我們做出任何思考
二十一世紀已經快過去兩年了 人類還是不自覺的繼續破壞地球生態
核電廠繼續蓋 水庫繼續建
記得你曾在genetic reconstruction這首歌中質疑科技被用來創造/消滅一個人種的正當性
但是你的歌就跟你的死一樣 都不能讓人類停下來好好思考
事實上 沒有人能 人們永遠不曾認真想過是否該放任文明持續盲目前進
我們從不考慮後果會如何 總是以為結果一定會令人滿意如我們所願
不管它們如何侵入我們生活 佔用我們時間
不管它們如何取代週遭環境 阻絕我們和自然接觸的機會
不管它們如何麻痺我們神經 知覺
使我們忽略真實的內在感受 人和人之間實在的情感交流
使我們變的懶散 依賴 被它侷限 不自由
沒有 我們都假裝物質發展能完美填補心靈的空虛
沒有人願意花一點時間去思索這種累人的東西
尤其當一個大學生一進學校滿腦子想的只有如何趕快交女朋友時 我們能夠要求什麼
但是你 卻好像獨立於一般世人之上
雖然被尊為death metal的龍頭 你的團也的確是第一支浮出水面成名的團體
儘管是不是創始者仍待爭議 但無疑的因為你的出現 世人的眼光被帶到佛羅里達這個地方
然而其實就音樂上來說 你的團卻跟其他一般的死團有那麼多的不同
就如同王者獨行般 你既沒有像大部分團體般把女性當成歧視仇恨的對象
也沒有像許多團熱中死後世界內臟屍體的變態描寫 或如某些團進入異教撒旦崇拜
甚至 比起大多數技巧並不怎麼樣的death/grind團 你們的音樂實在過於複雜豐富
但這也正顯出你們的深度 是你們不斷成長 有別於其他團的地方
在我聽來 沒有一張你們的專輯對我來說是一樣的
藉由不斷的團員換血 和各式各樣樂團樂手的交流
雖然參與的樂手幾乎都是知名或大牌的一等一好手 卻不會失焦變成大雜會
相反的你總是能激發出每個樂手的潛能
讓每張作品都充滿了驚奇 永遠值得樂迷去期待
從早期scream bloody gore,leprosy,spiritual healing中厭世般對人生目地的懷疑 煩惡
對人心變態的誇張渲染描寫 對群眾麻木不仁的批判 盡情發洩你對社會病態的不滿
到後期symbolic,sound of perseverance對人類情感精神的刻劃
對無情命運的憤怒 渴望自由 以及對夢境的執迷嚮往 都是那麼的深刻入骨 一針見血
儘管詞意曲風有過那麼多的變化 但不變的是你對人類的關心
你的主題總來就沒有離開過人 沒有過度的性 暴力 也沒有過多的怪力亂神 就是人
雖然深深了解知道人性有它黑暗的一面 但你只在第一張專輯中使用過這種題材
後來隨即放棄 並沒有像你的同鄉一腳陷進去 雖然把它發揚光大了沒錯
但現在卻像鑽入牛角尖般走不出來 變成無意義的公式甚至虛假的做作
相反的 你宛如一個年輕卻充滿智慧的長者 對人類的無知盲從自以為是感到惋惜感嘆
可惜人們從不曾好好的聽你唱 有些人甚至以不是撒旦教徒來攻擊你
其實他們不了解 不管你在哪個宗教或是無神論 都影響不了你
從一個人信什麼教來judge一個人不但偏頗而且愚蠢
尤其是當一個人的見識見解實際上已經遠遠超越狹窄的宗教時

去吧 chuck 放心去吧
你的聲音我聽到了 它將和你的永不老去身影
以及那些逝去的黃金歲月人事物永遠的留在我腦海裡
往後 當我想起它們 我知道 你曾好好活過 努力過 奮鬥過
你的生命之燭曾經熊熊燃燒照亮過我
我不會忘記你的
安息吧 相信你和死神已經是老朋友了
就讓我以symbolic裡的最後一首perennial quest最末你悽涼的獨奏為你送別
總有一天 我也會加入你們
不論是在所謂的天堂還是地獄 我想都好過這個糟透的世界和痛苦的人生
永遠的離開 永不回頭
我期待這一天






僅以此文紀念chuck schuldiner
和那個逐漸消逝遠去的光榮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