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最近我都會回中醫診所複診，也因此有機會觀察到一些耐人尋味的現象。前天被針灸的時候，旁邊坐了一位老太太，約莫60上下，一看我被針紮，就很好意地問了我一下：「年輕人，哪裡不舒服？」我一往旁看，看到這位老太太左腳膝蓋也被針紮著，頭髮都已白藹藹了。於是我就告訴她：「我的右手臂和左邊的腰有些疼痛，可能是搬重物時用力失當，同時運動也較少所造成的後果。」老太太又接著說：「還好你年輕，恢復得會比較快，不像我老了，恢復就比較慢。」從老太太的口氣裡，似乎透露出些許年華老去東逝水，一去不返的概嘆！

她接著又說：「年輕人要多運動，這樣子身體才會好，像我天天運動，身體都還會出狀況，你不運動的話，老的時候就慘了！像我常常到南山福德宮山腳下有個北一游泳池游泳，很便宜的。年輕人，你會游泳吧？游泳可是個很好的運動！」聽完老太太所說的，自己不禁汗顏，回來台灣之後，就已經很少運動了，對於游泳，更是一個門外漢。不過對於老太太的建議，我倒是衷心感謝，經此一次之後，我想我得好好悔改，開始要有規律的運動了。

聽完她的忠告之後，我也問了一下老太太的狀況：「您怎麼了？」老太太就說：「膝蓋水腫，之前去醫院看的時候，醫生幫她天天從膝蓋裡抽水出去，後來覺得這樣天天抽水也不是個辦法，於是女兒建議我來中醫診所針灸，現在感覺比之前看西醫還要好。」老太太接著說：「之前我可不敢讓針紮，一咬牙，讓針紮了之後覺得舒服多了，現在腳也可以走路了。」這時我也發揮同理心(empathy)的技巧，道出我自己也有類似的經驗：「我之前也是覺得針灸很可怕，不過讓針紮之後，感覺還不錯，加上現在又有健保，針完之後還可以推拿，真是物超所值。」老太太也連聲嗯了幾下表示認同，之後就有大潘推拿師幫她推拿膝蓋。

我自己的感覺就是人與人之間就是需要情感上的連結，但是曾幾何時，原本保有童心的我們，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漸漸失去當初小孩子所擁有的童貞，一種不設防的心牆。或許「社會化」(socialization)讓我們對於感知世界危機的能力變強，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會傷心及傷身。

去年(90年)8月3日中時晚報刊載了一個消息：「她遠走國外，多次自殺。」其原委是，消息中的女主角是個國中女生，長得漂亮之外，功課也不錯，人品也頗受人的稱讚。可是她的一位徐姓女同學因為忌妒她「功課好以及人漂亮」，就唆使了幾名國中男生，將其騙至山上，結果這個女生就被施暴及性侵害長達七個小時，人生一夕之間全毀了。法院審判終結，判定加害的那一些學生須賠償千萬，創台灣有史以來，性侵害賠償的最高金額。原本受害者還很信任這位徐姓女同學，但是徐姓女同學卻濫用受害者的信任，使得美好人生變了調。

因此我們開始學習對陌生人的搭訕設防，因為連自己信任的人都有可能出賣自己，更何況是陌生人。除非我們得冒著身、心被傷害的危險，否則我們決不輕易涉險。

昨天複診時，當我踏進推拿室時，已經有一位約莫70歲的老先生躺在另一張病床上。大潘正幫我推拿時，就聽到旁邊的老先生在說話，而那時大潘的弟弟小潘正幫老先生做推拿。老先生就說了一個新聞是：「一個通緝犯騙了一位女老師，生了孩子之後，通緝犯把錢都騙走了。」他就問我們知道這個消息嗎？結果我們沒有一個人知道，加上老先生的鄉音很重，大潘問了好幾次，總算拼湊出事情的真相。小潘就說：「你也可以去做啊！」老先生就說：「缺德的事我可不做，但是下面還可以啦！」小潘就說：「你這麼老，還可以哦！」老先生回答：「當然，要不然還有威而剛！」

突然，噗的一聲，老先生放了一個屁，小潘就罵說：「你偷放屁，我不幫你推拿了！」老先生就說：「這有什麼了不起，不過就一個屁。」整個的對話非常有趣，小潘還戲謔性地打了老先生一個屁股。雖然小潘是個年輕人，老先生的年紀比小潘大很多，但似乎這一切好像又回到一種童貞年代，就是人與人之間不會設防，也不會計較你我之間的利害關係。

我心中思索著，到底人是怎麼了？難不成人到老了之後有一種返老還童的心態轉移嗎？或許吧！當然有些老人可是頑固地很呢，像是前總統李登輝先生，念茲在茲要救台灣，只是不曉得到最後會不會被他給搞垮了！？

當我和老先生都被推拿完之後，坐起身來，他也問了一下我：「年輕人，你怎麼了？」我就一五一十地說了己的狀況，同樣跟先前的老太太反應一樣，他說：「還好你年輕，恢復快，我就不行了，一身老骨頭。」接著他又問了我的職業，一聽我是諮商師，他又說：「最好考個公務員，就算將來被大陸接收，也不怕沒飯碗。公務員鐵飯碗，經濟不景氣，國家還是得養呢！」

聽老先生說完，連聲道謝，只能說很有趣的對談，即使沒有問對方的名字，對方依然是真誠地關心另一個人。心裡的疑惑更多了，難不成我們這經歷過社會化的人，非得年老之後才能不設防地與人交往嗎？現在不能嗎？

如果說童貞是小朋友的專利，看起來老年人也很像小孩子，難怪有時聽人說「老小孩」來形容上了年紀的人，那意謂著童貞再度造訪老年人，不再在意別人的眼光、也不在乎環境裡可能有危險，這也難怪，一些金光黨老是騙老先生和老太太，因為他們對環境太不設防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做個童貞的人總比整日說謊和戴假面具的好吧。只是希望那一天的日子不是要進棺材了才能體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