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3-08 21:13:12淡梧欣

愛,那是誰的故事?-2

【※提醒※或許會有不適感】

  幾年前的秋天,飽受夢靨侵襲的蕭詩情臨時回訪了一趟那座早已物事人非的小鎮,她試著想要透過各種方法來向自己的過去告別,卻往往沒能收獲太大的成效而日漸頹廢。

  望著那棟外觀早已陳舊斑駁的社區公寓,在荒廢的花蒲前擦身而過的幾個陌生臉孔,蕭詩情無可避免地同他們面面相覷著,卻誰也喊不出誰的名字。

 

  蕭靖和他現任的妻子依舊住在那座用著顏虹玉借來的錢所買來的公寓裡,只是至今已經沒有幾個人記得,容貌其實並未有太大變化的蕭詩情也曾是公寓裡的其中一員,她熟知那些隱藏在暗處裡的腥羶。

 

  曲著手指,她暗自在心裡默數著樓層。

  蕭詩情總會不自覺地抬頭看向空無一物的頂樓,曾經那裡承載著她所有的妄想、期待以及絕望。

 

  未能長出翅膀的蕭詩情渴望著翱翔,一旦遇到強風就會搖擺的身軀爬上沒有幾分立足之地的水塔,放眼一放盡是乾涸的水田和柏油路,蕭詩情明明企圖眺望著遙不可及的未來,卻總是只能在腦海裡看見自己像顆落地的西瓜,血肉模糊、腦汁四濺。

 

  那是尚還年幼的蕭詩情,算得上最為平凡不過的日常。

 

  她的雙腳沾在和牆面同樣斑駁的石砌地磚上,決然和男人斷了聯繫的蕭詩情並未打算去和長年未見,名義上仍為父親的男人打聲招呼。內心那簇名為憎恨的火苗雖然已不再兇猛地燃燒著她體內早已焦黑的內臟,可那座公寓以及披著人皮卻沒有幾分人心的蕭靖,依然是她至今無法擺脫的夢靨。

 

  那些記憶和過去依舊在她的生命裡存在,可她似乎卻未曾在這裡存在過。

  蕭詩情輕撫著手腕那些消不去的傷疤,不禁再一次懷疑起自己的人生是否真的存在。

 

  是夢境還是現實,她緊抓著胸口、驚恐地喘著粗氣,卻始終無法辨別。

 

  「蕭詩情,好久不見。」

 

  突如而來的一道女聲從耳邊響起,身形有些圓潤的女人,不僅打斷了蕭詩情的回憶,也順帶加劇了她那爬滿背脊的寒意。

  雖然她本沒有打算再次和這裡的住戶有過多的牽扯,卻還是禮貌性地轉頭看向女人,臉上盡是藏不住的疑惑輕聲問道:「不好意思,我們認識嗎?」

 

  「雖然這幾年街坊鄰居都從蕭叔叔那裡聽說了不少,但也真沒想到妳會變成一個這麼無情的人。」女人那帶著幾分虛假的笑容說不上輕蔑,但也全然說不上幾分友好。

 

  蕭詩情下意識地想要避開女人那直盯著自己又過於複雜的眼神,有那麼一瞬,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萌生了想要轉頭逃跑的念頭。  

  蕭詩情說不出原因,可她能夠感覺自己全身上下似乎都在抗拒著和這個有關女人的任何記憶。

 

  「竟然這麼簡單就忘了曾經和自己那麼親密的人,妳難道忘了?我們可是上過床的關係。」

 

  本該徹底封存在內心深處的禁忌箱子被人硬是撬了開來,傾洩而出的記憶,像是被鮮血渲染過的洪流一般,毫無憐憫地將蕭詩情再度捲回了無法喘息的黑暗裡。

  蕭詩情使勁調整著無法站穩的腳步,抱著頭痛欲裂的腦門,自然地喊出了對於這個身體而言,似乎一點也不陌生的名字:「程雅娟」

 

  她幾乎都想起來了。

  關於眼前這個和她當了幾年的青梅竹馬。

 

  不,甚至不僅如此。

  就如同程雅娟嘴上所說的那樣,她們曾是彼此的第一個親密對象。

 

  蕭詩情依稀還記得,她的母親顏虹玉大概是在自己才剛上小學沒多久的年紀時,就開始說什麼也不願回到那個滿是暴力的家。

 

  起初蕭靖並不那麼在意家裡是不是少了一個同樣會張嘴吃飯的女人,反正只要顏虹玉能夠按時的將她賺來的錢打到帳上,蕭靖並不在意自己的老婆會在外面過著什麼樣的生活,或是幹著什麼樣的勾當,就算被人問起,他也只需要在人面前裝裝樣子就行。

  

  蕭靖拿著顏虹玉被迫上繳的錢,理所應當一般的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

  沒有什麼本事的男人,卻總愛在各種新人舊友面前打腫臉充胖子。飯局越來越多,牌桌上的賭注越下越大,更別說顏虹玉那點微薄的補貼,早已填不上男人那日漸擴大的牙縫。

 

  蕭靖逼得越緊,顏虹玉就越是不願回到那座四處發臭的公寓。

  

  後來蕭靖索性給自己換個被妻子背叛,一個人父兼母職、含辛茹苦帶著兩個孩子的可憐人設,一邊說著:「只要孩子的母親願意回來,我什麼都沒關係,我真的願意原諒她。」卻一邊暗自散播著各種難聽至極的謠言。

 

  根本沒有人在意顏虹玉是不是真的出軌有了別的男人。

  不僅是周圍的街訪鄰居而已,整個村裡的人都在蕭詩情耳邊津津樂道著:「真是不要臉的女人,也不知道妳的母親在外面有多少個男人。」

 

  長相和蕭靖乍看沒有幾分相似的蕭詩情,被人擅自坐實了野種的稱號,她明明閉緊著嘴巴,人們卻怪罪著因為她的存在而加劇了謠言的擴散。

  他們或許在腦中不僅一次假想著蕭詩情的未來,甚至在內心擅自認定她同樣也會成為他們口中那毫不自愛的蕩婦。

 

  蕭詩情和程雅娟的相遇,並不是源自於什麼擦肩而過的意外,也不是什麼茫茫人海中驚見妳的所謂命運。

  她們同樣住在那棟公寓裡,同樣忍受著各種挨打、不受自己父母的喜愛,而程雅娟的父親程有為,更是頻頻唆使著蕭靖賭牌的狐群狗友之一。

 

  嚴格說來,蕭詩情和程雅娟其實並沒有那麼喜歡彼此,她們的地位或許同樣可悲可嘆,卻又不願承認自己確實得不到愛。也不知是從何而來的優越感,她們總感覺自己能比對方高上一等,所以互相牽著手的同時還一邊暗自較勁。

 

  程雅娟尤其不喜歡蕭詩情臉上那虛假的笑臉,以及迎合著周圍看似乖巧聽話的模樣,而蕭詩情更是不喜歡程雅娟身上的所有氣味,還有那些多到讓人無法細數的心眼。

  可即便如此,無處可去的她們總是待在一塊互相舔著傷口,卻又彼此依賴、彼此厭惡。

 

  每當蕭詩情的父親帶著兩個孩子在程家打上整晚的麻將牌,她們也總會互相擁抱著彼此在無法安眠的夜裡緩緩睡去。

 

  她們不知道所謂的愛是什麼,卻學著那些大人朗誦著童話,從爸爸媽媽到公主王子,她們在腦裡將狹窄的房間構圖成了碩大的城堡,只能從別人那裡撿來的二手衣物,則成為她們身上最為華麗的禮服。

 

  程雅娟關上了房門,按下了簡單就能撬開的喇叭鎖。

  她們在屋外滿是喧鬧的夜裡,獨自玩起了失格的扮家家酒。

 

  「如果沒有小孩,就無法成為爸爸媽媽,沒有爸爸媽媽,就無法成為一個完整的家。」

  「妳知道怎樣才能成為爸爸媽媽嗎?」

 

  蕭詩情對著程雅娟搖頭,她顯然並不那麼相信小孩會從腳底爬進肚子裡的詭論。

 

  「得先像王子公主一樣相愛才行。」

 

  「可妳怎麼知道他們真的相愛呢?」畢竟蕭詩情的父母並不深愛彼此,可他們仍然生下了自己,還有活得像個小王子一樣的蕭唯君。

 

  然而她沒想到,程雅娟竟突然在她面前褪下了衣服。

  和瘦弱到根本不見任何發育的蕭詩情不同,原本就有些圓潤的程雅娟,隱約可見那小小的蓓蕾已經微微隆起,她甚至已經要開始穿上背心式的內衣,來遮蓋翹起的乳尖。

 

  程雅娟的身上僅剩下一件印著蝴蝶結圖案,殘留的尿漬並未被仔細洗乾淨的內褲。她眼角泛著些許淚光,湊上前來貼緊了蕭詩情經常發寒的身體,語帶認真地說道:「我爸爸說,相愛的人會像這樣子脫光了衣服抱在一塊。」

 

  程雅娟緊抱著蕭詩情一直倒臥在充斥著各種塗鴉的木板床上,她看著那張距離自己不到一公分的臉蛋,甚至能夠清楚的聞到程雅娟呼出來的所有氣息。

  她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叫做相愛,她只知道不久前那個和自己初次見面的阿姨,在那天晚上躺在自己的身邊,而渾身赤裸的蕭靖就壓在女人的身上不斷上下蠕動著。

 

  蕭詩情並不愛程雅娟,甚至於在她們這樣的年紀裡,或許誰也根本無法體會什麼叫做『愛』。

  可程雅娟圓潤柔軟的身體卻異常的溫暖,平時無法獲得任何擁抱的蕭詩情不自覺伸出了手臂,她緊緊圈住身上的程雅娟,從那一刻開始,她們之間的遊戲已經完全走了樣。

 

  她們偶爾一起洗澡、一起睡覺。

  脫光了衣服彼此擁抱。

  帶著肉感的大腿頻頻觸及著女孩最柔弱的恥骨,不懂情慾的身體明明只能感覺到骨頭被撞得生疼,她們卻產生了自己正在愛人以及被人愛著的錯覺。  

 

  相互依戀著彼此身上的溫度和撫摸,卻又彼此憎恨。

 

  「不要親我。」蕭詩情不僅一次對著緊貼著自己的程雅娟如此說道。

 

  「為什麼?」

 

  「童話故事裡頭不是說了嗎?只有相愛的公主和王子才能親吻,而妳不是王子,我也不是公主,我想把它留給未來能夠真正愛我的人。」

 

  可惜的是,蕭詩情至今仍然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等來過那樣的人。

 

  蕭詩情和程雅娟之間的親暱過了界,可即便她們總是膩在一塊,兩人之間卻毫無緊密的羈絆可言。蕭詩情慣於掛著面具迎合著周圍演戲,而自幼精於算計和滿腹城府的程雅娟,更是輕而易舉就能為了自保而背叛任何一個人。

 

  所有人的手指指著被硬是扯下水的蕭詩情,她不由得感覺這個世界都在詛咒並且厭惡著自己。

  眼看著蕭唯君還在直衝著周圍的人甜笑著,「我向哥哥們證明了我確實是個男生。」可臉上剛被人打完巴掌的蕭詩情,卻是一丁點也笑不出來。

 

  本就繼承了顏虹玉美貌又倍受保護的蕭唯君,不知怎麼地被程家最為受寵的兩兄弟給哄騙著脫了褲子。雖然蕭詩情其實一點不難想像,尤其像他們這種年紀的孩子,總能有各種千奇百怪、匪夷所思的理由去戲弄任何一個自己看不順眼的人。

 

  特別是蕭唯君不僅受到所有大人的喜愛,又長得極為好看。

 

  發現蕭唯君衣衫不整的外婆上了程家追討著要一個說法,可蕭詩情說什麼也沒想到,程雅娟會為了總是打罵著自己的兄弟而將所有罪責全都推到了蕭詩情的身上。

 

  「都是你們家蕭詩情慫恿蕭唯君的,我的哥哥和弟弟什麼也沒有對他做。」

 

  蕭詩情有些冷漠的瞥了一眼程雅娟,默默地忍受著外婆的打罵,外婆對著蕭詩情放開了嗓門喊道:「妳這天生就下賤的破麻,就算這麼小就想要給人幹,也不要拖著妳的弟弟下水,他可跟妳不一樣。」

 

  是的,他們確實不一樣。

 

  蕭詩情不再接受程雅娟的擁抱,她們停止了過於異常的裝扮遊戲,卻仍然會因為大人的關係時不時地互相上門作客,假裝著彼此之間沒有任何的嫌隙。

  而蕭詩情本身就是個被迫慣於做戲的人,她依舊會對著程雅娟嶄露微笑,可內心的仇恨卻讓她想像被弄髒的自己一樣,同樣程度地毀去眼前的程雅娟。

 

  在升上四年級的那一年,或許是為了蕭維君的關係,就連養個孩子都半吊子的蕭靖突然養了許多的小寵物。

 

  一籠接著一籠疊在牆角的彩色鐵籠,放眼望去又是迷你雞又是黃金鼠。

 

  「能不能也讓我摸摸玩玩?」程雅娟的臉上是藏不住的滿臉期待。

 

  蕭詩情抓起一隻背上長著斑紋,看起來並不那麼精神的迷你雞,任由程雅娟將牠塞進了玩具拖拉車裡,直到她玩得盡興準備要起身回家時,蕭詩情才故作難過的將那早已無法動彈的小身體捧在手掌裡說道:「程雅娟,妳怎麼把牠弄死了。」

 

  程雅娟一開始先是慌張地道著歉,可又像是害怕承擔任何責任一般,再次將所有罪責推到蕭詩情的身上,「不、不是我,我什麼也沒做,是妳不應該把小雞抓出來玩。」

 

  在她逐漸扭曲的內心裡,程雅娟已經不再是自己那唯一的朋友。

 

  蕭詩情試著像周圍的女孩一樣,為了不被人孤立而努力擠進校園裡的某些小圈圈,一邊拚了命地掩飾自己的自卑,又要像個專業的丑角一樣笑得沒心沒肺。幸好為首的女孩並不那麼反感時時掛著假笑又使勁迎合到趨近討好的蕭詩情。

 

   她們順著蕭詩情突然在眼底燒著不耐的視線望去,ˊ一旦走出了公寓就莫名多了某種人設的程雅娟又在盡情揮展著演技。

  蕭詩情五歲就住進了那棟公寓裡,畢竟她和程雅娟基本可以說是一起長大,因此她比誰都清楚程雅娟是個什麼樣的人,甚至瘋了的時候還能使勁扯著誰的頭髮。

 

  可程雅娟總是喜歡在那些男孩面前故作柔弱,只是一點風吹草動似乎都能輕易抽走她的半條魂。程雅娟喜歡說起話來彷彿是在嬌嗔一般,偶爾會故意在身上弄出各種傷口,蕭詩情也因此受了不少苦。

 

  其中有一年的暑假,總想逃離公寓的她們時常相約到學校裡的操場,她們呆坐在草坪上望著看不出幾分藍意的天空,腦裡卻幻想不出自己的未來。

 

  然而下一秒突如其來的傾盆大雨下得她們毫無防備,眼看著大雨沒有任何即將停下的跡象,蕭詩情雖然想著盡可能趕緊回到公寓換下一身滴水的衣服,可身後的程雅娟卻像非要拖著蕭詩情的腳步一般,一次又一次刻意地摔在沒有任何障礙物的路面上,無可奈何的蕭詩情最終只能回頭攙著程雅娟慢慢的走回公寓裡。

 

  而她們身上的衣服,重得簡直可以扭出一桶水。

 

  尤其程雅娟從不喜歡有人當著自己的面誇讚蕭詩情,如果有人說蕭詩情的塗鴉好看,那麼她會在紙上描繪出漫畫故事書裡的公主,淚眼汪汪又語帶委屈說著:「我比不過詩情,我的畫是不是不好看?」

 

  也許程雅娟自認演技足夠精湛,但其實除了蕭詩情以外,所有人都能看出她在努力建立足以惹人憐愛的形象。

 

  善於心計的程雅娟錯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們那個年紀的女孩,往往並不怎麼喜歡這樣的角色。

 

  從小因為沉迷於宗教的雙親而在各種經書下耳濡目染的蕭詩情,內心雖然爾爾會有突然升起的罪惡感,卻又不由得沉浸在某種近似復仇般的喜悅。她理所當然地跟著那些女孩一起孤立著越來越不受人待見的程雅娟,有時甚至還能夠感覺到自己內心的怨恨,已經強烈到某種令她忍不住想要在水瓶裡下毒的程度。

  

  事實上她也確實這麼做了。

  蕭詩情在女孩們的嘻笑聲中,朝著程雅娟的水瓶裡加了沙,卻又不知怎麼在程雅娟扭開瓶蓋的那一刻冷冷地開口說道:「喝了說不定會死,我在水裡面加了不少東西。」

 

  那一瞬間,蕭詩情的腦中突然浮現了那些死在花蒲裡的溝鼠,蕭詩情捧著手裡的泥沙試圖埋住那些屍體的同時,在旁邊拿著鏟子和枯枝的男孩們,總會在下一秒鐘就讓蕭詩情見識到什麼叫做血肉模糊。

 

  她會對著那些無法成形的碎肉雙手合十,可早已麻木的內心卻並未真的有幾分憐憫。

  或許死了才好。

 

  程雅娟瞪大了眼睛,她用力扔掉了手中的水瓶朝著蕭詩情怒吼:「妳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如果是因為蕭維君的事情,妳也知道如果我不那麼說,事後他們會怎麼用拳腳來揍我。」程雅娟語氣頓了頓,臉皮像裹了水泥一樣恬不知恥的問道:「我們不是朋友嗎?」

 

  「當然。」蕭詩情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她低頭看向自己已經被水浸濕的布鞋,臉上滿是諷刺的接著說道:「我們從來都不是朋友。」

 

  「妳真的以為我不知道妳都做了些什麼嗎?背地裡說著我的壞話,一旦看著我被人修理就沾沾自喜。」

  「趕走那些想要接近我的人,搶走每個我剛交到的朋友。」蕭詩情其實都知道。

 

  「就像妳討厭我一樣,程雅娟,我也同樣討厭妳。」

 

  「我討厭妳家那粗鄙不堪的兄弟,這隻被妳弟弟弄斷的小指,前端已經變形的指節再也無法恢復原樣。」

  「我也討厭妳那看似和藹可親,背地裡卻不斷對於謠言加油添醋,笑話著我們母女有多麼淫蕩的母親。」

  「我更加討厭妳那個只要找到機會,就會用著下流眼神看著我媽媽的父親。」

 

  「我尤其討厭妳,明明用盡了各種心機讓我落到這種境地,一次又一次在背後鄙視嘲諷著我,卻還假裝對於一切都不知情。」蕭詩情甚至可以合理的懷疑,那些擁抱也同樣是程雅娟的算計之一。

 

  「妳不可以這樣說我的家人,他們對妳多好,妳怎麼可以這樣說?」程雅娟指著蕭詩情的鼻子,逐漸展露出原樣的表情,緊皺在一團的五官稱得上有幾分猙獰。

 

  蕭詩情冷笑著向後退了一步,對於體型上完全沒有優勢的自己,她可沒打算上演著小學生掐架,互扯頭髮的幼稚戲碼。

 

  蕭詩情沒能察覺自己那藏在憤怒下的恐懼,她的聲音不自覺的微微發顫,彷彿從喉嚨裡發出來的並不是自己的聲音一般:「妳的父親像妳一樣關了房門上了鎖,摸了我的身體。」而妳就在門外,漠視著一切,並沒有前來拯救無法逃離禁錮的自己。

 

  對於被放養而未能獲得多少關心和教養的蕭詩情而言,她其實完全無法理解和程雅娟之間的遊戲算不算正常。她們無法理解為什麼必須要全身赤裸著互相擁抱,可彷彿只要這麼做,就能夠接近自己難以靠近的父母多一點。

 

  同樣的,蕭詩情同樣難以理解程有為的行為。

  可和程雅娟完全不同,男人呼出的鼻息讓她抗拒,扣著自己身體的手掌又黑又黏,讓她無法抑制從腳底升起的恐懼拼了命地顫抖著。

 

  恐懼、噁心。

  她掩著口鼻,感覺胃酸全都湧了上來。

 

  程雅娟一次又一次將蕭詩情喊進了家裡,然後任由她那臉上寫滿猥瑣的父親將蕭詩情扣進了懷裡。

 

  「妳說謊!」程淑娟雅朝著蕭詩情大喊。

 

  「我是不是在說謊,妳自己心裡清楚。」蕭詩情望著眼前和自己同樣早已扭曲的女孩,內心不知怎麼地突然閃過一陣淒涼。她再次低頭看向那瓶流干的空瓶,暗自在內心默念著:全都能下地獄那就好了。
  

  眼瞅著此刻蕭詩情的臉上盡是藏不住的鄙夷和厭惡,程雅娟索性也不裝了,她朝著蕭詩情扯開了嘴角,一邊笑著卻又噁狠狠地說道:「蕭詩情,這個世界如果沒有妳就好了。」

 

  牆角上的鐘表在歸于平靜的狹窄空間裡,滴答滴答的響著。

 

  喉嚨已經開始有些乾啞的蕭詩情,抬頭看向正坐在自己前方,並且朝著那個裹著白袍、眉頭緊皺,卻仍仔細記錄著所有對話的女人嫣然一笑。

 

 「妳知道最可笑的是什麼嗎?」蕭詩情朝著眼前的醫生眨了眨眼,語氣裡卻不禁多了幾分嘲諷,她說:「多年後再見,那個女人竟然跟我說,說她曾經喜歡過我,說我是她的初戀。」

  

  她們依然是,面不改色說著謊的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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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前幾年台灣一直在吵「性教育和性別教育到底應不應該列入中小學課綱」,有些極力反對的聲浪義正嚴詞的說著:「孩子根本沒有必要這麼小就接受這些教育。」
當時的自己看著各種荒誕的言論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幼就沒能活在保護傘底下而懵懂無知的孩子,對於這個世界而言根本就死不足惜?

藍心 2024-03-28 13:25:18

前面是程雅娟後面是程淑娟?
筆誤嗎?

版主回應
啊!後面真的名字都錯了!
自己寫到都不知道誰的名字叫什麼了(掩面)

真的真的非常謝謝您!有您真好!
2024-03-28 21:16:23
(悄悄話) 2024-03-26 16:43: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