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菇 -End-

「不過我可沒說免費幫你喔。」蚯蚓突然不動了，突然整個身體直立了起來對著香菇說著，口氣中有點強硬但又不失禮，看來是相當習慣談判這件事。

「那要怎樣你們才能幫我呢？」

「我們需要土壤裡的微生物，如果有更多葉子腐爛的話，我們就有更多食物了，但人類總是在落葉還沒開始腐爛時就把它掃得一乾二淨，說是維持整潔，但卻完全沒考慮到我們就是靠這些維生的啊。」蚯蚓說著，並同時用身體指著這棵木棉樹：「你看，這棵樹也長得不太開心。」

香菇順著蚯蚓的身體看著木棉樹，確實，這棵樹雖然看起來健健康康的，但的確不怎麼開心。

「所以幫我們弄些葉子下來吧，趁現在泥土還是濕的時候，葉子腐爛得比較快一些。」

香菇抬起頭看了看樹枝上的葉子，他可沒有能耐爬到上面去幫牠們弄些葉子下來，雖然酒吧的燈光正閃閃爍爍的吸引著他。

「我很想幫你們，可是……」他面有難色的看著蚯蚓們，可是這樹太高了，他沒有辦法從上面弄些葉子下來。

「這樣啊。」蚯蚓有些失望。

「所以你們能幫我過去了嗎？」香菇說著，他心想或許蚯蚓們知道他也沒辦法幫牠們的時候，就心想順手幫他這個忙，反正都成這隊型了，在收工前確認一下前方沒有車，順口告知他一聲就行了，對蚯蚓們來說不會造成什麼麻煩的地方。

「你真的沒辦法弄些葉子嗎？」

「我真的很想幫你們……」

「這不是幫我們，這是交換條件，我們不想要你幫我們，這是一場交易，懂嗎？」蚯蚓指正香菇的說詞。

香菇實在不懂，他不是不弄些葉子下來，如果他辦得到，弄再多葉子他也願意，但就是他沒有能力做到嘛。

蚯蚓看香菇是沒辦法幫助牠們了，於是失望的又鑽回土裡，這時整個街道又恢復了一片寧靜。香菇還來不及叫住牠們，或許之中還有轉寰的餘地呀，摘不到葉子，也可以請他做些別的事，而牠們只須要在本來就排好的隊型中，告訴他遠方有沒有車輛，好讓他可以安心過街，就這樣而已，何必那麼難商量呢?

這時已經接近凌晨月亮已經漸漸的離地平線越來越近了。酒吧門口陸續有人類走了出來，有的精神抖擻的開心笑著，有的看起來有些神智不清，走起路來搖搖晃晃、更有的根本沒辦法走路，是由其他人類扶著走出來的。

「結束了嗎？」香菇內心現在情緒十分矛盾。一方面覺得可惜，在他還沒進去酒吧之前，裡面所有人就已經狂歡完畢，吸引他的音樂聲也漸漸淡去，只剩一些零星的，像是酒醉未醒又意猶未盡的人類大聲的吼著他不清楚的旋律，既無節奏又沒有意境，只是隨本性亂吼罷了。但另一方面又覺得慶幸，反正都結束了，現在就算他再怎麼想去也沒用了，因為已經沒有吸引他的地方，這也代表他的內心不用再經歷那麼多煎熬，卡在不上不下，又想著到對街、又擔心交通危險的複雜情緒。

突然一個人類搖搖晃晃的朝他走了過來，一點也不在乎路上有沒有車子經過，看起來腦子很混亂，完全沒有一點人類該有的眼神。香菇專注的看著牠，突然牠的腿一軟，但雙手在牠倒地之前扶住了木棉樹，拱著身體很不舒服的樣子。香菇原本故做鎮定的停住不動，如果人類發現了一朵會動的香菇，那麼他的立場肯定馬上變得相當危險。但眼前這個人類一點意識都沒有，於是香菇放大了膽的往這人眼前靠了過去。

「屙……」這人嘴裡不斷發出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卡在他的喉嚨似的，聲音顯得有些低沉。

香菇越來越感興趣，為什麼從裡頭出來的人會各種不同的反應，而這個人也向很配合香菇似的，身子越蹲越低，最後他離這人類的眼神可以算是處在同一平面上了。

「Hello。」香菇打著招呼，其實他也不是真的想跟這個人產生意識上的交流，只是純粹知道這人不會從混沌的狀態中醒來，才放大膽的像在冒險般似的跟他打招呼。

這人突然睜大了眼睛，香菇發現不妙了，這個人竟然還有意識，而且他竟然在牠面前這樣大剌剌的動來動去還試圖跟牠說話，再怎麼樣神智不清的人類看到還是會從驚訝中醒來的。

於是香菇立刻定住身子，一動也不動，或許這樣這人類會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而忘了剛剛他那大膽的舉動。

人類迅速的站了起來，但雙手仍然是撐著木棉樹。

「嗚……」香菇斜著眼看著牠，越來越痛苦的樣子。

「噁。」在他還在擔心著人類接下來有什麼反應時，牠已經從嘴巴裡吐出了一堆非常難聞的東西，一整沱不偏不倚的往他身上倒了上去。

「噁。」很快的人類又吐了第二次。

香菇現在完全被包覆在嘔吐物之中，雖然覺得相當噁心，但仍然一動都不敢動，深怕這時人類因為將胃裡不舒服的東西吐了出來後意識變得清楚了，那麼他的動作絕對會將他推入無盡的危機之中。

「呼～」人類此時像是得救了一樣的大吐一口氣，這口氣的味道跟牠吐出來的東西差不多。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把自己牽扯進這倒霉的災難之中。如果當初只是遠遠的看人類作噁不就好了嗎？何苦呢？腦子裡抱怨著，但人類還沒離開，他也只能繼續忍耐這噁臭的液體。

接著又有人類走到這裡，對著這個吐個半死的人說了些話之後就將他抬走，很快的這裡只剩下他一個。他立刻從嘔吐物中爬了起來並且跑到旁邊有著小水坑的地方將自己清理乾淨。

「什麼嘛，原來那裡面是那麼沒水準的地方。」香菇一面咒罵著那沒水準的人類，一方面有慶幸自己剛剛沒有到那酒吧裡，否則現在這樣醜態百出的人就變成他了。

街道上的車子越來越多，東方也漸漸的露出了一些光線，再過不了多久白天就來了。香菇人坐在木棉樹的邊邊，看著太陽一步步的升起，很快的，他漸漸失去意識，身上的小手小腳開始萎縮，眼睛和嘴巴也開始闔上。這時的他什麼也沒辦法想了，到頭來，他終究只是一朵大雨過後冒出來的香菇，靠在木棉樹上，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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