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太太與假夢真淚
updated:2006-06-10 18:34:12 MYT


那年《阿飛正傳》裡的潘迪華操著吳儂軟語，醉薰薰的讓娘姨扶著進房；事後與旭仔一連上演《身世之謎》、《誰是親娘》的拉鋸戰好戲。年華老去也照舊派頭炫麗的上海女人，原來潘不是開山鼻祖，一直到最近看《輪流傳》光碟版，才曉得源頭在何處；王家衛是導演之一，甘國亮監制編劇。那女人原型是黃曼──《傾城之戀》的白老太太，《上海之夜》月歷皇后選舉會的余主席；一切根由，不過之黃曼演過這個鳳眼含威的解太太。小時候聽麗的呼聲廣播劇，她與楊群俞鳳至這些老牌明星，京片子嘰呱爽脆的詮釋了幾許大時代裡的悲歡離合。舊娛樂畫報裡，黃曼難得上報，皆是販賣冶艷風騷之姿──她不紅，卻憑白多了這一部輪流傳。解太太一張杏臉暗藏多付面孔，淺笑冷笑獰笑，多層次如虎爪蘭花也有百合心，至親骨肉都在她那富泰白胖的素手下，一個個隔離得天南地北──丈夫外頭小公館生下的，女兒偷嘗禁果暗結的，一句“多謝儂”也勿用，全得斷六親。潘迪華領養私生子？珠羅紗帳外還有一個驃壯身材穿銀紅旗袍的解太太，影影綽綽地似有還無──只是黃曼出現得太早，沒有潘的好運。

《輪流傳》未完 ，30集則腰斬結束，有些下落不明，有的故事剛開了頭，有的剛見了一絲曙光──像鄭裕玲的黃影霞，她的美好收場是帶著無可奈何的淒艷。急就章的即寫即演，黃影霞苦了整十多廿多集；鄭氏屬璞玉初現，光華瑩瑩美不可言，她的角色之感人肺腑（林奕華語）苦澀為難，一如在暗夜洞窟裡摸索前行。唯一的柔情，最後也化為輕煙一嘆。如果有愛，苦到牛衣對泣也愿意，那最初朦朧的憧憬逐漸清晰時，卻原來她沒有份，再好也不過是代替品──她最后也鐵了心腸，拋卻身世尊貴不顧，跑去競選工展小姐，在厚厚的緋紅胭脂下媚笑，迎接所有目光打量。紅塵歷劫的青蓮，在底層爬著窮怕了，最終也得選擇捷徑，嫁人。男的買了一層公寓，安頓她一家人。兩母女在新居相對時，黃影霞慘然一笑──她厭倦遙無了期的等待，如果遲早要走結婚這條路，不如早點決定。影霞勸母親不要再整日嘮叨要送弟弟去做學徒了，以後日子會越來越好──此段煽情之至，戲裡人動了真情，戲外也震撼得忘記了假戲與虛幻。好的藝術大概是如此；不分時間先後，現實空氣裡觸動了我們的心弦，那些柔軟無形的絲弦，無論是愛，還是已經過去的溫柔記憶，只要擁有了，人生才有回味，含淚也會有笑意。 （星洲日報／副刊／文：李天葆．2006/0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