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0-30 01:30:20病歷表主人

抽屜

  然後我想起來了,我終於想起當時自己究竟說了什麼話,我對她說:『要讓人掌握不到的話,那就是它不存在,換做是人的話,那大概就是所謂的死亡吧!』我想,或許拿刀子割開她頸動脈的人不是她自己,而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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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之所以珍貴,是因為這東西只有自己能夠擁有,卻永遠也掌握不到。我很想知道自己能夠成為多少人心中的回憶,因此我決定離去。』

  (有時候我總覺得自己是個冷血無情的人,不管是面對什麼樣的環境、什麼樣的立場,我就是有辦法保證自己可以處在絕對的冷靜之下,冷靜可以讓人頭腦清晰、明辨是非,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是手到擒來!這種感覺很爽!)

  看著自己所寫下的文字,她很滿意地將手絹攤開在桌上。白底渲染著翩翩飛舞黑色羽毛的這個款式是她精挑細選的淡柔,用在這最後的時刻,配上清新的跳筆書法,她相信這一切都將為自己的逝去帶來一種滅美的氣氛,自己的死不再是恐懼,而是另一種形式的夢幻。

  (只是有些時候我在想,這種行為應該不算是一個人類所該具備的吧?所謂的冷靜。或者我該說以一個生物學的角度來看,要想在任何時候都能讓一個生物保持在不過度亢奮的狀態其實是一種不可能發生的假設。因此對於自己天賦異稟的這種能力,雖然對於處理事情及面對問題時可以讓我處在高度優勢,卻也總是會產生自己會不會是個怪胎的想法。看來要當個與眾不同的人並不是這麼容易?)

品學兼優的她,是個父母眼中的乖孩子,也是其他同學心目中永遠的偶像。平常話不多的她總是一個人靜靜坐在書桌前,玉手輕托香腮,凝視著不知名的遠方。這是一種優雅。

  (算了,不管這麼多,總之不過就是考試卷發下來沒有一題會寫卻讓我靠著冷靜的判斷力搭配多年來縱橫考場的猜題技巧考了高分罷了,如果就只因為這種事情跑去找張老師諮詢,我大概會被當作瘋子吧!)

  她有一個最好的朋友,柔。不管在學校發生了什麼事,一回到家,她總是會相當興奮地和柔分享,相較於在人前的那種嫻靜,面對著柔的時候是她身心最放鬆的時刻。她可以大笑,也可以大哭,沒有人會相信她會撩起百褶裙就這麼粗魯地盤腿坐在地上,也不會有人相信她會把胸前制服的鈕釦解開兩結釦子大叫『熱死人了』。諸如此類沒教養的事情絕對不會是這個完美的女孩會做出來的事情。然而在柔面前,這些不過就是日常生活中再平常不過的她。

  (要不是我總會在一天的最後檢視自己的內心,然後分析這整天下來自己的心理狀況,我一定不會發現原來心理學裡面的潛意識是這麼有趣的事情!就拿自己的冷靜來說吧,像這種事情我就認為自己說不定在那種開朗、活潑的外表下,其實包含在內心深處的我是一個什麼事情都無所謂的人?或許同學們看到我會覺得我這個人好相處,就是不愛唸書了點,但是我自己呢?那個同學們不認識的我甚至我自己都不認識的那個我面前,到底『我』是個怎麼樣的存在?)

  很多決定,她或許不會和其他人甚至父母商量,但她絕對會找柔談談。

  (這種事情,理論上自己應該要很清楚吧!)

  「妳真的決定要這麼做嗎?」看著特地準備好的鋒利瑞士刀,柔輕聲問道。「刀子劃過身體的感覺是很痛的。」

  (但是我確定每個人都有這麼一個自己所不知道的自己存在心裡,而且說不定這輩子到結束都不知道這件事。)

  她只是笑笑,臉上的表情告訴著柔,這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痛,不過就是完成滅美的一段過程,沒什麼。

  (呵呵!要是我把這種事情告訴我老媽,她大概會擔心地問我該不會以後想讀哲學系,然後創立什麼新宗教吧!拜託!我也才國三!日子可還早的呢!)

  「如果這是妳所想要的,我也不能阻止妳。」柔說。

  (不過說實在,我這種人適合唸什麼?)

  靜靜地看著她那不在乎的臉龐,柔的表情顯得有些失落。一直以來,兩人總是無時無刻地待在一起,她的想法就只有柔可以理解,也只有柔永遠都會默默地點點頭,也因此面對著她這種終結自己生命的行為,柔也就不再和她爭論其實這說穿了就是『自殺』這回事。

  (雖然自己到現在還是渾渾噩噩在過日子,都要考高中了成績還是一直無法提昇,但是自從學校發生那件事情之後,老爸老媽好像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每天看到我就要唸個一兩句的生活。也對啦!當全校的高材生莫名其妙拿瑞士刀劃破自己的喉嚨,然後留下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的遺書時,哪個當父母的不會擔心自己的孩子也因為課業壓力鬧自殺。)

  至於為了什麼?遺書裡短短的兩句話寫得很浪漫,她想成為眾人的回憶,也想知道自己會是多少人的回憶,就這樣,相當無聊的少女情懷。但就為了這點事情就能讓一個亭亭玉立、涉世未深的國三女孩了結自己的生命嗎?在她的眼神中找不到的是那想繼續活下去的光采,即使是面對著自己無所不談的好朋友,她現在的目光依然是同樣地空洞,那深邃的黑色眸子中彷彿有著一股莫名的吸力,在不斷不斷地將與之相對的一切希望抽出,然後沉澱在深不見底的那個黑色當中。這對任何人都是一種可怕的傷害,首當其衝的理應是柔。

  (關於那次事件,我只能說是那個女生太笨了,她這麼做能夠得到什麼嗎?人死了不就什麼都沒有了嗎?依照我這個人冷靜的判斷能力,不管發生天大的事情我都可以定下心來好好找出讓事情往對自己最有利的情況發展,這叫做基本,基本!連這個都不懂的話我也只能說書唸得再多都沒用啦!會讀書的又不是只有你!說不定你今天全校第一名是因為人家昨天吃壞肚子,寫考卷的時候滿腦子想著要大便,不小心考個第二名輸給你,那你說自己第一名是想怎樣?)

  柔就這麼默默看著朋友,試圖迴避她的雙眼,卻始終找不到一個恰當的角度讓兩個人可以保持著平常最親密的那種融洽,現在柔滿腦子想的就是她選擇自殺的理由,為了課業?何苦一個全校師生公認的未來省南女榜首會為了自己的成績尋短。為情所困?柔從來也沒聽她說過關於班上任何一個男孩子的事情。或許是家庭因素?不,她有著即使父母吵架也永遠只是相互調侃吵不到心裡面的幸福家庭。

  (我就不會為這種事情操心,那位自殺的高材生應該也不會為這種事情煩心才對,反正那些成績很好的人平常認真唸書本來實力就不差,然後她又是校園美女,身材和面貌都可以看出沒讓她當親善大使真是國家最大的錯誤,家裡有錢又和樂融融……總之所有對她的傳聞沒有一個是負面的啦!哪怕她今天放了一個屁人家都說香。)

  對於她,對於她的生活,只有一個形容詞,完美。

  (所以說,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她,讚!)
  
  就是這種人決定走上絕路讓人感到疑惑。在柔的眼中,不管是現在或是未來,她的生活永遠都會是在上流社會中打轉,面對各型各色的政商名流,有著高薪的工作、和高學歷高知識的可能哪位都會新貴有了愛的結晶,夫妻一同生活打造幸福美滿的家庭……她是要這樣子一路平順下去的人,沒有任何的理由可以讓她萌生放棄的念頭。沒有。

  (像她這種人我敢說以後也會一路平步青雲的,因為這對她而言已經是常態了嘛!當一個人不認為自己所做的事情具備壓力而又做到最好的時候,在這種毫無壓力的情況下就不會有失常的舉動發生,比如說我這個冷靜的絕活。嗯──總之我找不到任何一個可以讓這種人想到要自殺的理由,這沒道理的!)

  「妳知不知道我一個朋友的經驗?人和人之間的關係。」柔帶著笑容,試圖引起她的注意。「我和他其實不熟,只是妳知道的,就是有些人喜歡藉故和妳裝熟。」

  (唉!只能說,人各有志,一個人真的想死的話,說實在的找再多的理由都不夠用啦!反正我就是想死,想死得不得了!這種人你要拿他怎麼辦?把他綁起來嗎?說不定有用,但是能夠治本嗎?怎麼可能!很多人總是會拿一些有的沒的去道德勸說曉以大義,像是你的命不是你一個人的、人生未來還有好長一段路、沒有什麼事情不可以解決的、妳這樣會有很多人傷心難過的……這種東西小說看多就膩了!其中我最討厭的就是把人際關係拿來引用的那種勸阻。)

  「好像是在整理學校圖書館的時候吧!我們這些出公差的要負責幫忙清理圖書館的垃圾,值班的老先生就要我們順便幫他一起把塵封已久的抽屜一個個拉開,他準備來個大掃除。本來想說就不過是把那些用不到的東西全部丟掉就好了,誰知道抽屜這麼一開,就好像開啟了值班先生的百寶箱似的,每個舊東西在他眼裡彷彿都是全新的,卻又都充滿了懷念。妳知道這種感覺嗎?」

  (因為啊,人際關係這種東西就我個人而言,我把它當作是一種很微妙的關係。只要是人的,就永遠不會去珍惜他手邊的事物,說穿了就是這麼一回事,一切的一切都得等到失去了才想到說曾經擁有的那種感覺,有用嗎?不用提什麼大道理啦,就拿日常生活中的瑣事來說好了,記得之前我因為出公差要整理學校的圖書館,真的是亂死了不是我在說!那時候和我一起出公差的還有一個別班的女生,然後那個值班的老先生啊,就很神奇的把我們找過去,說看要不要我們幫他一起整理他的那張書桌,整理出來的東西如果我們要就拿去,不然就丟掉,他說他已經好久沒有去看抽屜裡有什麼了,想說大概也用不到了吧!呵呵!用不到?當時我就在想『我倒要看看你捨不捨得丟』。)

  柔回憶起那一天下午他們就陪著那位老先生訴說當年的種種往事,從他第一次進入圖書館開始,為鬆垮的書櫃打釘、那些老是忘記學生證的同學二十年來如一日、買來總想說可以用完換內芯比較便宜的水性原子筆、泛黃的老照片……一切種種的回憶都關在抽屜裡面,平時生活忙碌,總不會將每件事情都記在心裡,藉著那些『以後會用到』的東西,睹物思情。對於一位老者,這些事情可以說是最甜美的回憶。

  (果不其然,那些東西一搬出來,真的是什麼都有!從榔頭、鐵釘、幾百年前的學生証、用完了也沒丟掉的原字筆筆管、成推的老照片……應有盡有!你會想說怎麼什麼東西都放進去了!我要說,抽屜就是拿來這樣用的。然後那個老先生就開始回憶起當年的種種往事了!抽屜裡面那些怎麼找都不會找到那裡去的每個東西都有它自己的故事;看著榔頭鐵釘他可以想起心疼書櫃年久失修,找朋友一同花了幾天把所有的書櫃重新整理過的往事;那些原子筆筆管很簡單就是苦日子過多了不想浪費,想說以後買替換芯來補充可以省錢;以及那些二十年來和許許多多同學合照留念的老照片。沒看到那些東西都不會有這些回憶的。)

  這些都是那位一起陪老先生說話的同學事後告訴她的,他的興趣就是思考一堆關於人們心裡問題的事情。根據他的說法,百分之八十的人東西一旦放進抽屜裡面就忘記了,只要這東西不是每天都要用的日常用品,就算心裡想著哪天會用到,都鮮少會有再拿出來的機會。倒是在大掃除的時候,這些數量就變得相當可觀了,這時候,不知怎麼的,人就是會開始一個一個回憶當初之所以把東西放進去的理由,然後什麼都捨不得丟進那個大大的黑色塑膠袋。

  (道理很簡單,就衝著一句懷舊。通常人們有個惰性,東西用完不會收,因為反正還會用到,隨手一放就是了!然後就因為這樣,我們可以得到一個觀念就是──一旦收起來了,那想再用它的機會就低了,根據我的不負責統計資料顯示,百分之八十的人啊,只要一起了把東西收進抽屜裡面『哪天用到再拿出來』的念頭,那下次他要用這個東西的時候他就會弄出一個新的,因為他『忘了』自己有,要不然就忘了自己放哪兒去了!然後抽屜裡面的東西就這麼堆呀堆的,堆過了無數個春夏秋冬,總算想到的時候是大掃除,然後東西一翻出來,太好了!『這個!?這個不是以前我媽媽的哥哥的朋友的老婆的姊妹年終獎金抽獎抽到不要送給公司裡的同事剛好是我爸然後我爸拿給我的電動刮鬍刀嗎!想當初我還沒有鬍子,想說以後可以……』突然之間感情來了也沒想到說自己已經有百靈牌活動三刀頭水洗電鬍刀,一臺要價新台幣三千元的高級奢侈品,那個舊的就是丟不掉!這個叫做回憶。)

  「所以,妳要的答案其實就在這裡面。」柔皺著眉頭,帶著期待的目光對著她。「妳想知道自己會成為多少人的回憶,妳知道妳會成為每個人的回憶的,不管是熟或是不熟,不管彼此之間的情誼如何,只要是相處過的不可能不會留下記憶,或許這些記憶會就這麼永遠埋在心裡面不被提起,那也不代表它不存在,只要有機會,記憶就會浮現,回憶就會湧上心頭,不是嗎?就是這些人,這些曾經和妳一起生活過的人,妳會成為那些人的回憶。現在妳知道了,不需要靠自己的身體去確認這個答案的。」

  (當時我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舉例給那個女生聽,惹得她笑得好厲害呢!只是這樣的理論確實是存在的沒錯,人際關係有著同樣的相處模式不是嗎?今天我們有緣見了面,以後沒見面了就把你忘了,然後把你放進我心裡面的抽屜裡關起來,從此你我不再往來,直到有一天聽到了關於你的消息,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經和你相處過,然後過去的種種回憶慢慢浮起,最後時間沖淡一切。都是這樣的。)

  「要知道……人一死,什麼都沒有了……」

  (拿回憶這種未拆封前保存期限很長,一拆封當場過期的東西勸人家不要自殺!?人只要一死,就變成渣了啦!)

  突然之間,柔想起了那個告訴他抽屜理論的男孩,那一天他們兩個人還高高興興地一起去拍了她人生中第一次的大頭貼,那時候的柔笑容好燦爛,面對著鏡頭,彼此不認識的兩人留下了曾經相聚的證據。

  (咦?對哦!說到這我才想起來,當時那個女生我好像有和她度過一個蠻愉快的下午,放學之後還跑去學校附近的大頭貼店拍了大頭貼的樣子,嗯──記得她人還蠻可愛的說!當時出公差在整理東西的時候都沒看她有什麼表情,剛開始聊天也都是乖乖靜靜的,真難想像之後拍大頭貼的時候她還很興奮呢!)

  印象中,她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叫什麼來著?我好像沒問?)

  久坐的她突然站起了身,走向自己房間角落裡的木造書桌,那是她父親親手打造的書桌,全手工,造型簡單卻充滿著父親對子女的愛。她拉開抽屜,在層層堆疊的雜物中尋找著記憶中的那道閃光。那是一個小小的萬用手冊內頁,設計上是一個小袋子,可以放一些小女生喜歡的貼紙、小書籤之類東西,由於長期用不到這種東西,她將那頁拆開,收藏在抽屜當中,想著說不定有一天她會用到。

  (我看我得翻翻抽屜,我記得那天我是有把東西收起來。來──我看看哦!這個抽屜都沒在整理真的是亂死人了,全部的東西都亂擺,可是說真的要我把這些東西丟掉我又丟不下手……大頭貼……你在哪裡呢?當初就想說不常動到,說不定改天會想到要拿出來看看。)

  確實是有著那一天的。

  (──真想不到就是今天。)

  將珍藏的貼紙收進小袋中之後,她還很細心地將一切歸為原狀,讓所有的回憶就這樣藏在最安全的地方,藏在最喜歡的角落裡面,那這個回憶就不會跑掉。她相信著這樣的事情,而現在,追尋著回憶的她想要找回埋藏已久的事物。

  (欸──找到了!就是這個小書夾,這是她送我的東西,說給我放大頭貼用的!真是個可愛的小女生不是嗎?當時那個女生就給人家一種很悠然恬靜的感覺吧!是為什麼會聊起來的?我記得……她好像問了什麼問題……)

  「人的回憶……都得靠這樣才能觸發嗎?都得靠這樣才能觸發嗎……」她手中握著壓在角落最下層翻出的小袋,無意識地重複說著同樣的話。

  (是不是人的回憶都得靠這種事情才能想起?應該是這樣!她問我的應該就是這個問題!我想起來了,那時候她的表情很黯淡,我想說不然說些笑話給她聽說不定會好過一點,然後才滔滔不絕說一大堆話出來的!)

  「我會……成為每個和我相處過的人的回憶……也會成為你的回憶吧?」柔緊抓著小袋。「只是我要怎樣才能夠成為你的回憶呢?」

  (當時的我被迷上了,我相信。就算是現在想起她的聲音我都還是有種餘音繞樑的感覺,可是她之後問我的問題我好像真的不知道怎麼回答,說什麼要怎樣才可以成為別人的回憶?她問我該怎麼辦?回憶這東西只有自己能夠擁有,卻永遠也掌握不到,意思就是無法捕捉,所以才會顯得它珍貴的不是嗎?要想讓人再也掌握不到的話……我當時是怎麼回答的?)

  她哭了,一直眼中毫無生氣的她哭了,看著手中的小袋子,她說什麼也不願意將它打開,她相信,一旦打開,她將會失去所有的一切。因為她決定找出自己的回憶,始終和她說話、陪伴著她的柔就在留下一句話之後悄然而逝,如果她再將這個袋子打開,她知道自己將會什麼也不是。因此她只能哭,不管在人群中的她有多耀眼,她就是始終有一種討厭的感覺纏繞在心裡,那種感覺就是寂寞。

  (我真的忘了,我還記得那天下午她也和我說了好多好多的話,她說那是她第一次對她死黨以外的人說這麼多話,因為她在班上一直都是孤獨的,班上的同學對她而言,身分就是普通的同學,要說到朋友的階段?其實她的內心感受到的都不是這麼一回事。就算是她的父母好了,總覺得在家中的她雖然備受呵護,可是她還是覺得自己的人生少了什麼東西。真是個奇怪的人,這樣的案例我是第一次碰到,也讓我這個愛說話的毛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總之除了抽屜理論之外,我和她聊了好久的人生話題,聊到都忘了問對方的名字……真的是哦!你會發現很奇怪的一點,就是當你先知道對方的名字才和他熟,你和他永遠都不會太熟;而若是先和一個人熟才想到對方的名字,很有可能那已經是好久以後的事,但你們卻可以很熟。)

  「別哭了,妳這樣子會讓我很難過……」她低語著。什麼你我他之間角色的定位,對她而言都已經無所謂。「我們是永遠的好朋友,所以說我不希望看到妳難過的樣子。為什麼妳要離開她!妳這樣子要她怎麼辦?」

  (現在想想,之後我們就再也沒見面了,可是我突然發現我有點想她!不知道帶著大頭貼問同學說有誰認識這個人會變成班上的笑柄幾年哦?來──讓我看看當時照的大頭貼和我現在腦子裡的印象差多少啊!咦?)

  丟下終究沒有勇氣拆開的小袋子,她撿起放在地上的瑞士刀靠在頸子上,最後再看了自己挑選的手絹一眼,眼睛一閉,冰冷的鋼刃就這樣灑上了鮮紅的烙印。

  (小書夾裡面什麼都沒有嘛!難道說當時我們孤男寡女的太興奮,說要分大頭貼也沒分,然後東西全部都在她手上不成?真的是連最後一點讓我掌握回憶的機會都要剝奪就是了!)

  柔撿起小袋子,默默地將袋中的大頭貼取出,貼紙裡面的才子佳人對著鏡頭,她的笑容是柔所見過,最甜美的一次。「不是不能掌握,只是不敢掌握……這樣的回憶……」

  (等等!掌握回憶的機會……掌握回憶……要成為讓人掌握不了的回憶……我告訴她的話是……人死了不就不能掌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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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此之後我就再也記不起自己和她說過了什麼、以及和她相處的那天到底做了什麼,一切一切的記憶就卡在這裡,這裡你知道嗎?卡在喉嚨裡。每每有個什麼念頭浮出來,就一定會在這個地方卡住,說起來你或許不信,但我總是覺得,是她在阻止著我去追尋。所以對於她,你要問我的話,我只能告訴你,除了曾經相處過的那份『感覺』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找不到了。對了,你剛剛說她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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