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3-04 01:02:29伏特加萊姆

新娘

  家中新增一位成員,是弟弟年前赴越南娶得的新娘。
  對於家中突然增加一位必須比手畫腳的成員,大家的生活都忽然顯的有點尷尬;或說是因為陌生造成的特殊的禮貌疏離感覺。
  最初,當母親與妹妹研議要替弟弟娶一位越南新娘的時候,作為大哥的我是非常不認同的;於是後續的聯絡以及出國相親、一直到整個過程結束,新娘來到台灣,家中便始終不再與我說明進展的情形已經到達哪種程度。
  我之所以不贊成,是有幾點理由的:
  1. 弟弟並不是完整健康的身體。雖說不是外表明顯的肢體障礙或是心理上有任何無法治癒的疾病,而是糾纏著他已經數十年的癲癇症讓我憂心是否會遺傳。雖然醫學上並未證明癲癇症遺傳的因子是否確定,但是長時間的用藥難保對弟弟的生理上是否有所損傷。若是不幸真的出現了遺傳的狀態,那將是無止盡的苦難。雖然說本來我有意承擔弟弟晚年的生活,甚至以此為擇偶的條件與要求,但是我必須承認我尚未準備要承擔到包括他的妻子或子女。
  2. 因為以上的原因,我另一方面則不齒於我們挾其經濟優勢,將婚姻以買買的形式,任意去攫取一個女子的幸福,或是讓一個女子必須拋棄自己所有的過往,離開自己的親人父母遠渡重洋到語言不通的異鄉,重新孤單的開始另一段生命旅程。
  但是,母親卻如是說:
弟弟壯年的身體,人事已知。每每參加同伴婚禮之後便是鬱鬱寡歡。為人父母總覺得不為子女完成婚姻大事,便彷彿此生有心願未了!雖說我們是以金錢取得的婚姻,但又如何不是幫助了對方稍微改善了家庭生活水準?
於此,我無言。唯一能做的只有保持緘默,不聞不問。
  2002/3/1,原本預定過年除夕之前便可以自越南到台灣與家人共渡除夕的弟妹,經過多次突發狀況終於傳來確定抵達台灣的消息,於此母親臉上才出現鬆了口氣的感覺。第一次的延遲,據對方的表示是說因為送行的人太多,造乘沒趕上班機。第二次的延誤則說是因為公共汽車故障,所以沒趕上班機。兩次的延誤已經使母親開始懷疑對方的誠意,直到真正的見到媳婦陪著兒子進到家門,才看到他臉上出現笑容。
  在他們抵達家中之前,我觀賞著當時拍攝的VCD,當鏡頭到達當地宴客結束,新娘子送別親友時,一直保持笑容的新娘子忽然放聲大哭起來,不禁讓我也倍感悲傷!我知道他終於確實知道:也需此生此世將與她那瘦弱的父母還有四個妹妹一個弟弟一個哥哥永無見面的機會了。
  當她們進入家中,便立即打了越洋電話回越南,說不到兩句話又當場大哭起來!因為他們到達台灣的時候已經接近晚間12點了,對方等待電話的母親已經回家去。原來她們的家並沒有水電,更不可能有電話,整個村落只靠一個電話對外通聯。要打電話必須先約好日期時間,受話方便到電話旁等待。不然,就是要先打一通電話過去,拜託對方去通知他的家人來接電話;而這一來一往必須等待將近90分鐘;因為她們家距離有電話的地方必須步行30分鐘。他之所以大哭,是因為他的母親不能如此晚還不回家,等不及已經回去了,所以他沒聯絡到母親。
  第二天,用餐時間看見他主動的幫大家添好飯然後招呼一家大小吃飯,父親緊張的告訴他:不必這樣,我們家不來這套,嫁過來了你也是這個家的主人之一,要吃飯大家各自添自己的飯就好了!但是看見他一臉茫然的樣子,大家也只好由他。想起來也頗覺得好笑:我們家中已經出現過國語、台語、客家話、魯凱族語言,現在又多了越南話!
看著他對某些飲食的現象;例如羊肉根本不碰,吃飯也不喝湯,隔夜菜即使熱過也是迴避,搶在母親之前催促大家洗澡好讓他洗衣服,下午五點便急著要洗澡,我想:文化間彼此的衝擊與適應大略還需要些時間吧!
  在我返回台中居處途中,忽然又感傷起來:
  我這弟媳婦在越南時,是如何協助家中操持家務?因為影片中的她上手臂並不纖細,明顯較顯粗壯以及經陽光曬過的黑色,都顯示是在陽光下勞動的痕跡!身為長女的她,是她父母多麼得力的助手?又是哪種心境讓他願意遠離他鄉忍受椎心之痛,只為幫家裡得到一點點微薄的經濟收入?就我所知道:我們所付出的金額當中,實際到達她父母手中的金額並不超過20﹪!
  我又想:他在越南有戀人嗎?他的戀人知道嗎?如果有,他是如何把這種心情深深的埋藏起來?
  看著許多地方的廣告,以及報紙上或是電視上出現的「專辦大陸新娘」、「專辦越南新娘」,屬於人本的尊嚴如此的被扭曲踐踏著。或許今天的他幸運的遇到和善的配偶與公婆,但是其他的人咧?就我所知道的此次同時赴越南娶親的人當中,有一個便是已經因為酒精中毒割去半個肝,偏偏又不肯上班整天混吃等死的人,糟糕的是他家中還有一個重度中風臥病在床的患者。還有更不協調的:37歲的他偏偏堅持娶了一個18歲的小女孩。
  許多悲劇的造成都只是因為人性的自私!而人偏偏總不自覺悲劇的形成已經在自己手中顯現,還沾沾自喜於雙手的污穢以為是榮光的勳冕!
200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