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9-28 22:11:43棲雲

旅途中,一種家的溫暖

  認識這個地方,是先認識安妮這個人,聽安妮邀約過幾回咖啡屋,才走進的。也因此這個地方,每次總讓我喊錯名字。我的朋友往往滿心期待走進這家「安妮的咖啡屋」,但在大門口才恍然發現,原來她叫做「向日葵咖啡」。

  在靠海的大甲鄉長大的安妮,對於田裡的事、豬寮的味、防風林的美、花圃的情、潮間帶的昆蟲、鄰家的產業、海岸的動靜…都很明白,安妮了解自己家鄉的這份熱忱,也感染在這裡的工作夥伴,有時打電話給安妮,還來不及說起正事,安妮便急急問我:隔壁苗圃的穗花棋盤腳晚上要開花了,妳能不能來看?我明兒個要種向日葵,要不要ㄧ起來做園丁?颱風過後海邊來了好多漂流木,什麼時候來,我帶妳去撿!

  最近一次前往,巧遇ㄧ群朋友預約焢窯的行程,我是中午時分抵達的,遠遠就看見這群人在封窯直到收成的等待時間,換上拖鞋或赤著腳開懷在咖啡屋前廣場,聽安妮介紹如何以林投葉製作可吹響音的童玩。我和朋友在由豬寮改建的咖啡屋裡聊著天,背景音樂就是來自遙遠童年的「嘟-嘟-」聲響。當然,還有肆無忌憚的笑聲,彷彿宣告童年正是他們的驕傲。

  喜歡這裡,是因為這裡的視野,無所侷限。

  旅行的人來到這裡,把自己交給了時間,讓安妮領著走出咖啡屋,沿著向日葵花圃的花廊道,經過了安妮家的芋頭田、鄰居的辣椒園、穿梭荷花田間的水上廊道、續往前行,安妮會沿途說起這裡的生活情節,像是納莉颱風來襲後,這些田地因著焚風而虧損的實情,向日葵一面倒、芋頭連根拔起、辣椒乾著身子落滿地、整株枯黃的甘蔗、胡亂壓倒的荷花…還有讓焚風造就一半綠色一半枯褐的陰陽樹。再過去,可以蹲在河堤上,細細端看潮間帶的水筆仔、招潮蟹、彈塗魚等多樣生物;然後,過了新舊並存的水閘門,就到海邊了。
  可以讓自己停留在想要存在的時間裡,是幸福的。

  我們就曾在河堤上試圖走近超級警覺的小生物們,走上海邊的漂流木堆待一個下午,傍晚沿著天將暗的小路走回向日葵咖啡,安妮正等著帶我們和其他客人到鄰近不遠處的大甲苗圃,親近正在開花的穗花棋盤腳…拍照、觸摸、或者湊鼻聞香,都是對眼前一串串滿開穗花的記憶。

  而後部分客人在苗圃和大家說再見,有些則回到咖啡屋,繼續編織用月桃葉創作小提袋的樂趣,還與不相識的我們分享其樂。因為放心將自己交給這裡的時間,所以旅人不再是客人,而是這裡的朋友。

  朋友問我,何以這麼喜歡到這裡來。我想,對於一個出外旅行的人而言,莫過於在他鄉,與一種如家的親切與溫暖相遇吧。
  上上一次到這裡來,是心情不好的一個傍晚。下了班就開著車過來了,好像什麼也不用多說,就和剛忙碌一天的安妮及夥伴們坐上草坪,吃起夏天幸福的剉冰。唉呀,心情不大好呢。我喃喃唸說。那我們來找幸運草吧。安妮和我便向身旁的草堆開始尋找。哈,這裡有一朵,給妳。我的手心就這樣塞了一朵貨真價實的幸運草。怎麼可能就這樣找到了?安妮快樂地向啞口的我炫耀。還有一堆呢,這裡的幸運草超級多的,不信妳再找找看。當我再埋首找尋,果然就如此輕易地遇見這麼多年來尋覓難得而屢屢放棄的,幸、運、草!

  我的手心躺著三朵、四朵、五朵的四葉幸運,安妮在旁笑得開懷,我於是收起這輩子最最豐收的幸運草,繼續吃冰,天暗黑前,我們又往大甲海濱聊散過去。

  那是一種旅行中能夠觸摸得到的溫度。

  安妮媽還將安妮爸離開農夫生活後狂熱遍植的芋頭,以一個半小時的時光,以自家配料和QQ又鬆鬆的大塊芋頭,與生米一起炒為熟飯。當熱騰騰的芋頭飯上桌,扒完全與芋頭相融的米粒入口時,總會浮現安妮爸在芋頭田中巡頭巡尾、安妮媽在大鍋前站定與鏟子來回共舞的景象。如若沒遇到安妮媽的芋頭飯,也能品嚐到燒燙燙、香噴噴的芋頭米粉,湯頭裡,可以感覺安妮一家對家鄉芋頭的驕傲,旅人的我則是在這裡,重新認識大甲芋的真滋味。

  還有一個下午,我們繪製好自己的風鈴並掛上樹梢後,攤在躺椅上聊天,竟舒服到在充滿風鈴聲與小朋友快樂畫風玲的笑語午後,睡去。醒時安妮喜孜孜地走來,我們昨天正討論到「休閒」的定義呢,由人、木、門、月四字組成的「休閒」,不會是滿滿的行程、沒有喘息的時間,其實就像妳們這樣,人在樹旁小憩,或坐在門邊看月亮。

  常說自己是半個農夫的安妮,另外的半個自己其實也是旅人。因此安妮絕對了解旅人的心在極其巔簸的行雲間所渴望的一絲絲溫暖。所以她將家鄉的輪廓搓搓揉揉,當你來時,可以在林投葉與木麻黃的童玩間、在焢窯封窯出窯的時光區間、在溫情樸實卻又瞬息萬變的家鄉與天地間…,循著每個當下,讓記憶加溫。

  如同旅人在流浪的途中,總是渴望覓得的一絲家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