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7-11 18:47:40泊樓

【蝶之舞,燈之蛾,時鐘之渡河】-林廣的蛻變之路

 

 

壹、題解

 

本文以台灣中生代詩人林廣重要的兩篇代表性詩作【燈與蛾】和【在時鐘裡渡河】,探討其寫詩創作之內心世界。

 

林廣創作至今的作品中,關於“寫詩心路歷程”之探索,也有好幾篇。其中【蝶舞】、【灰塵】、【燈與蛾】、【在時鐘裡渡河】等篇甚具代表性。

 

從這幾篇作品當中,可以看出一個詩人逐漸拾級而上,詩心詩藝漸趨成熟,流露出風格與信心的成長歷程。

 

 

貳、詩作觀摩

 

【燈與蛾】

                 

甚至我不該這樣熱切去傾聽的

 

我是沒有燈罩的燈泡始終仰著

臉看黑夜在我體內燃燒反覆迸

出星星的火光我知道那是一群

蛾空虛而飽滿,飽滿而空虛的

體腔反覆撞擊暗夜的玻璃岩石

巨大而微弱的聲響。如果只是

為了證實存在他們的聲音不會

如斯微弱而巨大更不會只擦碰

一點點火花就交付自己的翅翼

 

莫非,他們透視了自己的倒影

莫非,他們感知了深潛的悲哀

傳說蛾和燈都有兩根天線--

隱性是白晝顯性是黑夜。後來

我才發現其實所謂燈泡是蛾的

複眼貼紙,他們用夢的磷粉當

鎢絲把自己的軀體燃燒成白晝

再幻變獅子座的流星雨驚悚一

種仰望卻始終保留最初的形貌

 

當許多眼睛惶惑地在繁華街道

流浪在重重包裝下失去了聲音

或許我不該,這樣熱切去傾聽

 

 

【在時鐘裡渡河】

 

從來不曾聽過時鐘裡

有河流的聲音。所以

我決定用詩的槳楫拍打

每一個死去的昨日

用熱烈的嗓音索求

冷去的呼吸

每次渡河,都冒著

失去一種記憶的危險

小心,探測風速和漩渦

翼翼,避開群鴉的聒噪

在陀螺與大盤帽、青春痘

之間,找尋初戀的影子,確定

航行的方向。我知道

最熟悉的路線往往隱藏陷阱

令人甘於沈淪。因此

我決心不攜帶歲月和淚水

的地圖,也不管任何網路的提示

只記錄河流的聲音

逆著時鐘的每一秒震顫

回到最初的土地

即使荒涼

令人心痛

 

参、作者簡介

 

林廣,本名吳啟銘,1952年出生於台灣南投縣竹山鎮。輔仁大學中文系畢業。曾獲輔仁大學新詩創作首獎,耕莘文教院新詩創作首獎,於2000年獲中華民國新詩學會頒發運獎,2004年得到台中市大墩文學貢獻獎,2007年獲太平洋詩歌節新詩創作首獎。

曾任出版社編輯,以及台中地區之宜寧、立人中學教師,目前任教於衛道中學,曾應邀到各級學校作新詩、散文教學與創作的專題演講,對推動現代文學十分熱誠、積極。此外,由於林廣演講文學相關主題十分生動精彩,內容言之有物,其近年來成為受邀率很高的演講者,同時也成為近年來多次文學獎的受邀評審。其對於文學創作,有長年實際寫作經驗,並有深刻的欣賞品味,其講座活動可激發聆賞者潛藏在體內豐富的想像潛能,進而創作出優美的作品來。

曾出版《雙桅船》、《樹的象徵》、《蝶之舞》、《時間的臉譜》、《在時鐘裡渡河》等詩集,其中《在時鐘裡渡河》獲得「南投縣文學家作品集第十三輯」入選作品之一。此外,其亦曾撰寫不少與文學教育相關指導的書籍,如《新詩驚奇之旅》、《揭開作文的奧秘》、《中學生作文八通關》、《愛上寫作的八堂課》等書。近年林廣則來出版關於詩人吳晟的40首詩作之賞析書籍《尋訪詩的田野》,引起熱烈迴響,此書也很適合做為學習詩評的入門參考教材。

林廣早期詩作以抒情、詠懷為基調,近期則傾向反映社會現實與懷鄉憶舊。對人性的深層挖掘,對弱勢族群的關懷,以及對的永恆探索,形成了創作的三度空間。。此外,出於對母語創作的熱情,林廣也創作台語詩,其台語詩作風格較國語詩作更為樸實自然而情感真切。陳木城曾評之曰:「在溫柔敦厚中蓄含生之壯美」。

 

對於長年耕耘詩作的艱苦心路歷程,林廣也不吝於分享給聆聽其講座之文學後進。他常以當年啟蒙其詩作的前輩“瘂弦”對他的批評為例,證明只要努力耕耘,亦能有一番出頭天。早年瘂弦曾對他說:「你沒有寫詩的天份」。這句話對當年這位熱心於詩作的年輕人而言,是一個不小的打擊;幸而其沒有被這句話給打倒,仍然勇敢創作,持續耕耘有成,後來終於獲得前輩的肯定,其詩集《時間的臉譜》便由瘂弦親自為其作序推薦。

 

 

肆、作品評析

 

一、【燈與蛾】

 

林廣的詩風,主要並非是走雄渾厚重的陽剛路線,而是以詠嘆抒懷的情感經營為主。即使如此,其詩作中,仍有時流露出一種悲壯的風格,其中《燈與蛾》一詩甚具代表性。這首詩以飛蛾反覆撞擊燈泡的意象,傳達出對生命悲哀的本質性思索,極富哲理性美感。此外,這首詩有多種不同的可能詮釋角度,讓讀者可以自由聯想。從接受美學的角度來看,這些詮釋角度都可以成為本詩的「文學價值」之構成因素。

 

在林廣自費出版之第三本詩集《蝶之舞》的序言中,摘錄了詩集中【灰塵】一詩的幾句「不是舞者而悲楚卻在舞中/多想爆裂開來化成雪/覆蓋世紀的冰寒/化成金化成木化成水化成火化成土」這幾句中,這種“壯烈成仁”的傾向流露得十分徹底。這也正好與【燈與蛾】中「他們用夢的磷粉當/鎢絲把自己的軀體燃燒成白晝/再幻變獅子座的流星雨驚悚一種/仰望卻始終保留最初的形貌」裡頭的爆裂意象有著相近之處。﹝註一:有興趣的讀者也不妨將林廣的【灰塵】和余光中的【五行無阻】作一鮮明對照﹞

 

而【燈與蛾】整首詩也都是以類似的“爆裂感”來象徵一種內在的強烈情感。至於為什麼詩人要寫這樣的爆裂感呢?在我的推論,從其詩集中不少詩句出現“冰冷”、“冰雪”等字眼,以及“白色”的色彩意象,且都在其之前或之後緊接著就往往出現情感大幅波動的詩句等等線索看來,林廣詩人所寫的“爆裂感”主要似乎是一種「心理武器」,作為詩人自己「對抗生命的龐大悲哀」之用途。﹝註二:本語出自吳晟的詩作【寫詩的最大悲哀】末句,詳見筆者所撰【一時與吳晟的交會】一文﹞。

 

與吳晟不同的是,林廣在詩集中,似乎比較喜歡將這種悲哀以具象化的、客體化的、凝固性質的冰雪或岩石來象徵。襯托之下,顯得這個世界的熱情更加缺乏,也更點燃了詩人壯烈的情感火焰。跟現下後現代詩人的一片虛無冰冷風格比起來,詩人林廣的詩作是更感性而溫暖許多的。以上是針對那些“爆裂感”的詩句而言,其詩集中大多數的其他詩句並非是如此壯烈的。

 

如果只寫到這裡,會以為【燈與蛾】是一篇“櫻花式悲壯”的作品,會以為那像是“神風特攻隊”,流露出日本式的死亡美學,具有強烈的視死如歸之精神。但在結尾中,詩人卻自己否定了這樣的感覺。我注意到一點,就是詩人的《灰塵》、《燈與蛾》兩首詩中,在其點燃壯烈情懷之後,結尾都回到了「循規蹈矩」的狀態。【灰塵】中的結尾句子有「規規矩矩承認自己是灰塵」,【燈與蛾】的結尾則是「或許我不該,這樣熱切去傾聽」。不知是有意或無意,詩人這樣的結尾,都將之前爆裂起的熊熊烈火給澆息了,這也明顯表達出一種“承認自己的無力感”、“向現實低頭”之意味。

 

如果只看到這裡,又會以為詩人想表達的是一種最終不敢悲壯的、寧可承認怯懦的情感狀態。然而,仔細地對照思索,便不作如是見解。從【燈與蛾】首句「甚至我不該這樣熱切去傾聽的」到了詩篇最後一句「或許我不該,這樣熱切去傾聽」完成了一次“循環”來看,詩人是有意識地假借飛蛾撞擊燈泡的悲壯意象,去描寫一種「歷經洶湧卻回歸平淡」詩路心境。

 

因此詩篇中間的壯烈意象,應該並非詩人原初詩篇最主要的目的。而什麼才是這首詩原先的目的呢?我認為可能是「蛻變」。也就是【蝶舞】這首詩的中心思想「匍匐過冰冷的夜露與一季的泥濘/必能擁有美麗的蛻變」。也就是說,壯烈意象的目的,只是一種“脫蛹的暫時陣痛”。【燈與蛾】、【灰塵】這二首表面上的意思,最後雖然好像只是單純地規矩下來,但詩人的下意識應該有假借這種壯烈意象來作為自我心理治療的味道,否則無法解釋何以會忽然從壯烈回到平淡。這是我個人的看法,主要從心理而非美學的角度來探討。

 

類似的意象也出現在【灰塵】那首詩中,一開始就預告「一粒灰塵的落點/那是淒苦的降落/必須,從眼前的逗點/追溯到家鄉曾經輝煌/的紅瓦」,到末尾「飛揚、疲憊、苦難/都寫在紅瓦上面/我必須選擇一個美好的/春日,規規矩矩落下來」一樣也是完成了一次灰塵的旅程“循環”。卑微的「灰塵」,雖然也曾夢想過化為“金木水火土”的壯烈,最終卻是規規矩矩承認自己的卑微;不過,在“承認”自己是灰塵的當下,竟有回歸本來面目的徹悟,原來不假外求,自己就是“金木水火土”。「蛻變」的實現,就存在於對“金木水火土”五字之體悟中。

 

就這首詩的整體評價來說,我給予極高評價,理由有三:

 

一、視覺上,採用方塊形狀,隱含了「框之限制、衝不破的屏障」之隱喻,正好符合蛾衝不破玻璃的感覺,產生一種「壓抑於內的洶湧」。

 

二、語言上,採用散文詩的語言形式,故意刪去不少標點,使念誦的節奏感不由得加速,,如此正好符合飛蛾一再加速衝撞玻璃的感覺。

 

三、主題上,探討了深刻的生命問題「存在」與「火花」之間的關係。我特別欣賞這幾句:「如果只是/為了證實存在他們的聲音不會/如斯微弱而巨大更不會只擦碰/一點點火花就交付自己的翅翼」這幾句支撐了全詩的重心,也點明了全詩的主旨,而且意象準確而強烈,並且為後面的更大的一波視覺意象“流星雨”給事先鋪路。

 

四、意象上:整首詩中,用燈、蛾、玻璃、流星雨、複眼、眼睛、磷粉、鎢絲這幾個意象,都屬於「光系意象」,成串寫在一起,一層比一層亮眼。而其他部分則大部分屬於“聽覺意象”的字眼,而且聲音呈「環狀分佈」,始於“傾聽”,中間經過巨大而微弱的聲響,最後終於“傾聽”。整體搭配來說,視覺與聽覺配合得非常棒。

 

最後對【燈與蛾】這首詩有個小小的不才看法,僅供詩人與本文讀者參考。當然這只是在對這首已經極佳的詩作一點點小小的吹毛求疵,目的是也能提供一點不一樣的腦力激盪空間。

 

其一,就是【燈與蛾】中,也許有會干擾到“光系意象”的字眼,例如:「貼紙、流浪」等字眼;對於「在繁華街道流浪」這句,若改成「在虹霓街道瞄掃」之類的句子,則成了光系意象的一員。

 

其二,中間形容飛蛾的關鍵兩句「莫非,他們透視了自己的倒影/莫非,他們感知了深潛的悲哀」感覺寫得太白,反而減少了本詩原本給予讀者的想像空間與多義詮釋之可能性;假如重新思考這兩句,同時更加深一點哲理性,或可修改成類似這樣-「莫非,他們想衝破自我的倒影/莫非,他們願承受光明的堅硬」。

 

以上所言,也許諸位讀者與諸位詩人們都不妨留心。

 

 

二、【在時鐘裡渡河】

 

分析了【燈與蛾】一詩之後,對於【在時鐘裡渡河】這首詩,也許就提供了一個較為明確的解讀方向。據詩人自述:這首詩是在描述其寫詩創作之心路探索。而對照前述「蛻變」之心境,就可理解並感受這首詩當中「渡河」二字之寓意。

 

這首詩原本不容易完全解析,因為有著幾層交錯的象徵:時間、詩篇、愛情、記憶、生命、生活。裡頭詩人再次用到了“冷去”這個字眼,並且是用在「冷去的呼吸」。從詩人所寫的「我決定用詩的槳楫拍打/每一個死去的昨日/用熱烈的嗓音索求/冷去的呼吸」這幾句,可以印證前面幾段有關詩人心理狀態的說法,「寫詩是為了對抗生命悲哀的冰冷」。

 

這首詩裡頭最重要的兩個意象“時鐘”、“河流”,這兩個都象徵「時間」。但前者的滴答聲響象徵“冰冷的”、“機械式的”、“無生氣的”、“不可挽回的”時間,而後者的潺潺聲音則象徵“有生機的”、“自然的”、“透明的”、“可以逆溯的”時間。感覺上,這兩個意象是在透露詩人對於漸去的年華、對於日常一成不變的生活與工作、既有詩篇的固定風格….等的一種反動。這也印證了前面所言的「寫詩是為了蛻變」的觀點。

 

「逆著時鐘而渡河」可以象徵「征服既有的自我」,中途會經過種種凶險,這些凶險竟是「失去一種記憶的危險」,有哪些凶險呢?有強風、漩渦、群鴉、這幾項可能的危險,航行的方向則往“初戀的影子”(而非初戀本身)而前進。強風、漩渦、群鴉這三者,一部份象徵詩人內心的波動,一部份則象徵有現實外在環境、他人言語..等干擾。

 

「最熟悉的路線往往隱藏陷阱/令人甘於沈淪。因此/我決心不攜帶歲月和淚水/的地圖,也不管任何網路的提示/只記錄河流的聲音/逆著時鐘的每一秒震顫/回到最初的土地/即使荒涼/令人心痛」這一段裡有著一種「毅然揮別熟悉的自我」的堅決與勇氣,同時這種毅然是經過冷靜思考後的決定,而非一時衝動。這種毅然的目的,在詩中寫的,就是「避免沉淪於陷阱」。值得注意的是,這裡所言的“陷阱”,是否就是前半段所說的“失去一種記憶的危險”呢?如果是,為什麼詩人決心不攜帶歲月和淚水呢?歲月和淚水本來不就是記憶嗎?

 

為何詩人想要避免“失去一種記憶的危險”,所採取的決定,竟然是不攜帶“記憶的地圖”?看起來好像自相矛盾。也許這樣的矛盾正顯示了詩人內心的掙扎與矛盾。也許詩人認為與其照著地圖按表操課反而更危險,不如傾聽內心的呼喊,直接往航行的方向前進,這樣即使不攜帶記憶的地圖,卻更能直接避免失去一種記憶的危險。

 

最末兩句「即使荒涼/令人心痛」暗示著這趟「渡河」的自我蛻變之旅,並沒有確定的可以預期的結局。也暗示著詩人並無確定的自信可以找回原初記憶中所存在的“初戀”這回事。詩中為了追求自我蛻變而選擇前進的方向感,也許最終帶來的是海市蜃樓的一場夢幻;但是即使有這樣幻滅的可能,詩人仍勇敢跨出這一步,勇敢地前進。前進的勇氣讓原本一成不變的冰冷時鐘也“震顫”了。

 

 

2002/11/30原稿,2009/7/10

 

關於詩人林廣的相關網路文章請見-

 

http://203.68.192.50/huanyin/wu.htm

http://www.ctworld.org.tw/ptshs/about/teacher_wu.htm

http://tw.myblog.yahoo.com/sky-123/article?mid=875&sc=1

http://www.ptt.cc/man/Viator97Yii/D818/M.1243769455.A.C0A.html

 

映彤 2009-07-17 08:56:51

看了他的自剖,我仍然感覺林廣寫的是,屬於生命成長的種種過程,只不過他擅用屬性很強的詩語言,連詩題「在時鐘裡渡河」,都強烈鮮明;其實說的就是
人生對時光的感悟,人生大多是用盡了心力,未必能如願以償,反而結果更為荒涼、蕭瑟!

有誰真的看清彼岸,與之此岸之間的不同,渡河能渡得過去嗎?悉達多是渡過河,到了彼岸,滿身發著光,
而當初跟他一起渡河的人,還停留在原地,甚至看不見悉達多了。

從賞讀中觀照自我的生命歷程,林廣這首詩很具啟發性,謝謝泊樓的分享,使我又銘刻了一首人間的好詩!

版主回應
莫言謝。我才要謝謝妳轉貼這文。

渡河這個意象,原出自佛教與印度文化,但成為赫賽的小說「流浪者之歌」的主題,小說中的主角名為悉達多,與釋迦佛同名,同為太子,但卻是不同一個人。

小說中的流浪者悉達多,為了體悟真理而帶著隨從流浪,但當他們見到佛陀之後,隨從跟隨了佛陀,而悉達多與佛陀精彩辯論了一場之後,選擇獨自繼續流浪。

後來真正體悟到實相的人並不是隨從而是悉達多,然而,在一次機緣之下,悉達多與隨從激辯了一場,儘管跟從佛陀多年的隨從一開始聽不進悉達多所說的那種與佛陀不太相同的道理,但卻明白悉達多已經成為一個聖人。

在已經開悟的悉達多之言語加持下,這位隨從也於一剎那間獲得甚深的開悟。

語言的力量,終究不能小看,因為語言是乘載思維的重要工具。悉達多質問佛陀的,是依靠語言。而悉達多後來讓隨從開悟的力量,也是透過語言。

河的流動,往往被人拿來比喻時間的遷流不息。而河流的聲音,往往也讓人聆聽到一種寧靜、自然、卻活潑、富有節奏的律動。

當人靜觀著河的流動與光影變幻,應能體會到一種「無常變幻卻永恆不變」的心境。這樣的心境體會得越多,遍及萬事萬物等一切存在時,逐漸便接近流浪者之歌小說中所描寫的開悟後心境。

河,總能引起無限體悟。
2009-07-23 20:45:17
映彤 2009-07-15 18:20:28

<在時鐘裡渡河>賞析2

「我知道/最熟悉的路線往往隱藏陷阱/令人甘於沈淪。因此/我決心不攜帶歲月和淚水/的地圖,也不管任何網路的提示/只記錄河流的聲音/逆著時鐘的每一秒震顫/回到最初的土地」。

生命往往存在著某種互相矛盾的弔詭。比如在渡河時,你想要安全過渡,往往會找一條熟悉的路線,但這樣的旅程卻不容易發現美麗的風景。假使你想要橫越未曾划行的險灘,就得冒著迷路或翻船的危險,結局又是那樣雖以掌握。然則追求原創,不就該有這樣勇於探險的心嗎?

簡媜說得好:「原創,必須先設想文明未萌的原始洪荒,一個野人從叢林走出,面對浩瀚的天地,發出第一聲歎息。」所以,寫詩時,我儘量不依循自己過去的足跡,而是回到原始洪荒,去探尋一個未曾出現在我生命裡的景致。

「即使荒涼/令人心痛」,我也不會改變自己探險的心,只因為這是對詩永恆的追尋。我想,也許有一天,當我從此岸歷經各種風波與險灘,到達彼岸,我才能真正體會到詩真正的美與價值吧!當詩與心超越時空,在某一個點交會,你說,還有煩憂不能化消的呢?即使在那過程必須經歷面對荒涼的痛楚,我也心甘情願。因為,單是探險本身已具足某種神秘的意義。何況——

原始的荒涼,河的洶湧……更是引領我走向夢中桃花源必經的路徑。


※這是我的網友E-mail給我的資料,應該不是林廣的賞評,待我向他查証,再告知~~

版主回應
其實我早就看過這篇序文,只是一時忘了,所以難怪覺得有點眼熟。

詩人林廣是個滿腹才華的詩人,不僅詩的創作甚具水準,其評論賞析詩文的功力也堪稱一流!很值得推薦給網路上的詩友們認識。
2009-07-16 19:29:20
映彤 2009-07-15 18:13:41

<在時鐘裡渡河>賞析1

對我來說,寫詩就好像心靈與時間的對峙,那是一場勢不均力不敵的拔河遊戲。挫敗,似乎成了必然的結局。面對時間的長河,有什麼樣的繩索能拉得動那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的滾滾濤濤?於是,我開始思索和解的可能。不再企圖「納須彌於芥子」,反而想融入奔騰的河流,去找尋失落的桃花源。漸漸地,時間彷彿變得可親了。它成了一口掛鐘,以規律的滴答與圓的循環,喚醒我某些沉澱的記憶。這時,我竟感覺自己,就像在時鐘裡渡河一般,儘管依然不知河的盡頭究竟在哪裡,但是河的洶湧已隨著或剛或柔的韻律,激盪我的心靈,讓我透視現實的侷限,而去追索內在神秘的聲音。



「從來不曾聽過時鐘裡/有河流的聲音。所以/我決定用詩的槳楫拍打/每一個死去的昨日/用熱烈的嗓音索求/冷去的呼吸」。在流動的歲月裡,每一個死去的昨日,其實用另一種樣貌存在著;所有冷去的呼吸,其實也隱含某種熱烈的渴望。而這些潛藏在時間底層的過往記憶,或許只有詩的槳楫才能重新拍動那溫柔悠遠如海藻的姿態,讓昨日的呼吸甦醒過來。



「每次渡河,都冒著/失去一種記憶的危險/小心,探測風速和漩渦/翼翼,避開群鴉的聒噪/在陀螺與制服、青春痘/之間,找尋初戀的影子,確定/航行的方向」。



渡河,象徵著生命成長的歷程。那不僅是一種軌跡,更是對自我的探索。四周有許多誘因,不斷惑亂我的方向,想要不被迷惑幾乎是不可能的。因此每一次航行都成了一種冒險,最原始的純真漸次隨著時間消失,狂風和漩渦又以或明或暗的力量阻撓我的前進,如何在渡河時保持自己創作的初發心,不被潮流牽引偏離方向甚至滅頂,就成了我最注重的一件事。

版主回應
多謝映彤貼心地主動貼到我台。

我後來回家翻了林廣的「在時鐘裡渡河」詩集,確定這篇賞析其實就是這本詩集的「自序」,由林廣親自撰寫的。也因此,這篇文章大概不算是“賞析”,而算是“詩人的自剖”。

無論如何都很謝謝妳!
2009-07-16 19:29: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