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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月來並沒有任何關於我的新聞，可想而知，像我這麼不起眼的人，恐怕是要殺了三、四十個人，才有機會能登上新聞版面吧。附近鄰居似乎也一切如常，感覺不出有任何騷動。媽媽總是早出晚歸，再加上行事低調，所以家裡幾乎沒有訪客。以往就連電話也很少響起。

自從我開始地縛靈的生活之後，每天早上十點固定會有一通電話進來，響十幾聲才掛斷，星期六日也是如此。我從沒接起來過，就算星期天媽媽不用出門工作，她也不會接。我們都知道打電話來的人是誰。

事實上除了這個固執的電話約會之外，我們家幾乎沒人會打電話來，但我和媽媽從沒提過要把電話線拔掉。這通電話是身處黑暗的我唯一能看到的一點光源，如果它消失了，我將會陷入恐慌。一切都照常就好，我這麼祈禱。希望打電話來的人永遠不要放棄，但也永遠不要做超過「打電話來」這種程度的努力。

但意外總是存在。

在我被迫過著躲躲藏藏的日子之後，一開始還算風平浪靜。直到第六天終於有人登門拜訪。那人來得很早，早到連我媽都還沒出門，而我則還沒入睡。門鈴聲響起的時候，我像是受到驚嚇的貓，彈跳地來到客廳。媽媽對我比了個「別出聲」的手勢，然後客氣地詢問來人的身分。

「我是阿賜的朋友，請問他在嗎？」來的是個男人。
那是熟悉的聲音，我認得這個男人是誰。
我朝媽媽搖搖頭，她立刻就理解，揮揮手要我躲起來。我於是跑到她的房間，躲進一個空的旅行箱。這是我們一開始就演練好的。
「阿賜已經好幾天沒回來了。」
我聽到媽媽邊說話邊把門打開。這是為了取信於來者。
「你有什麼事嗎？」媽媽接著問。

因為距離有點遠，所以我聽不太清楚接下來的對話，但我聽得出來，男人開始在我家四處走動，不知道他是用了什麼藉口。

當他走到媽媽的房門前時稍微停頓了一下，光是這樣就已經讓我緊張得快要喘不過氣。

「那阿賜的爸爸？」我聽到男人這麼問媽媽。
「在大陸工作。」媽媽回答的聲音很鎮定。

這個答案我有點訝異。當別人問起爸爸的事情時，媽媽都是這麼回答的嗎？我從小就沒見過爸爸，媽媽說，爸爸是酒鬼，有天自己喝醉跌到大排水溝裡死掉了。我不太相信，但如果這已經是為了安慰我的說法，那麼真實的情況會有多糟呢？

「不好意思，這是我的房間，有點亂。」
男人和媽媽走進房間了。
「一個人要帶阿賜，很辛苦。」
「不會。我們家阿賜一向很懂事的。」
「林太太，我就直說了。阿賜一定得回去，拖越久對他越不利。」
「但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裡……」媽媽哭了。
「有什麼消息，請你務必跟我們連絡。」
男人說話的聲音漸行漸遠。

送走男人後，媽媽進來房間輕拍了兩下旅行箱，丟下一句「我上班遲到了」就出門去了。我獨自待在旅行箱裡，因為肢體上的不舒適而開始流汗，呼吸也變得不順暢。媽媽似乎忘記了，在躲進這個旅行箱時我可以自己拉上拉鍊，但卻沒有辦法自行出去。

媽媽應該要幫我的，是因為太緊張而忘記了嗎？

如果用蠻力破壞的話是可以出去的，但我卻不想那麼做。我搖晃旅行箱讓它倒下，然後就這麼躺在裡面睡覺。不久之後身體各處都傳來麻痺的感覺，但我置之不理。

晚上十點，媽媽準時到家了。大門一開她就往我房間走去，腳步聲還算輕快，一發現我不在，緊張感就出現了。她跑著來到行李箱旁，拉開拉鍊救我出來，我睜開眼，看到她淚流滿面。

我喊了聲「媽」，接著像小時候一樣，攤開雙手要她抱我，但媽媽哭得很激動，雙手一直忙著擦眼淚。我站起來動了動，身體很快就恢復正常。走到客廳，桌上放著媽媽買的肉圓和米粉湯，我打開電視邊看著無聲的新聞邊吃著。

媽媽直到十二點左右才終於停止了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