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9-26 06:50:07coldbean
Here Comes the Prince again──Morrissey逆襲次回
原文載於台北之音Hitoradi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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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rrissey,永遠的王子,因為其黑暗而明亮著。因為其喜悅而悲傷著。因為眾人的誤解與聚光燈的影子,他存活在一個不真實的,沒有傳奇的年代裡。
但他是個傳奇。若追朔回其最輝煌的年代(是的,NME雜誌曾將其主導樂團The Smiths選為「影響八零年代最重要的英國樂團」第一名。)那也似乎是另一個傳奇故事。關於Morrissey自己的傳奇,則有番外篇。
世調總是讓人們不得不選擇記憶自己已為美好的那一塊,但莫里西早已經不再會抱著「因為自己曾經是誰而成就什麼」的心態。他經歷了太多,多到或許足夠讓時下正高喊口號、被媒體追著跑的話題後輩們吃灰吃到飽。他曾是史密斯主唱,英倫王子,也因為如此,媒體曾經想讓他只是那個「史密斯王子」,而不是Morrissey。史密斯已經解散,但人們有時選擇的是追逐影子,而非一個成功個人音樂特質。寫在莫里西身上的就是這樣的特質,獨特到足以載舟覆舟──於是在九零年代中後期,英倫媒體對他之間相互不友善的態度,讓他的音樂不再是活生生的傳奇,甚至說是被評成落水狗也不為過。諷刺的是,這並非他所應得的──九零年代有哪個Britpop樂團敢說自己跟The Smiths,甚至是Morrissey個人專輯沒任何關係,或沒有被相提並論過?那英倫新浪漫吉他的後龐克時代,那個離開The Smiths之後,依然丰采十足將英式吉他與流暢旋律寫進無盡可能昂揚憂鬱的詞曲與聲線中,那個新浪漫王子,豈不是給予了那些九零年代的紅團們超越一定程度的奶水?彼時,當一個個承襲其血脈而來的團體來了又去, Morrissey到了美國,一個更歡迎他的地方,他更喜歡的地方。或許,應該說比起英國來說。英國媒體評論與排行榜,貶謫了這位英倫王子。
媒體擁有的是瘋狂的捧紅或嘲諷之權,Morrissey擁有的是與生俱來出與眾不同的超我特質。對這樣的音樂人來說,媒體評論之於自我或許就只剩下兩種極端:樹大招風或是玉樹臨風。
樹大招風,不知道被暱稱為”Moz”的他對此乎與否。事實是,來到Mercury時期的專輯,”Maladjusted”時,聽Morrissey跟現在我們聽Richard Ashcroft大概差不多,不僅已經不有趣,甚至是不想提及的,像是祭弔著自己美好往事的一種自我安慰。那是一九九七年,歌詞中的他仍舊這麼自我與敏銳,在音樂上卻不見銳利的自信,必須是他忠實的追隨者,否則真的會覺得幾年下來買他的專輯已是一個過氣而悲憫的緣故。詩人不死,只是凋零。那種凋零的感覺更顯得The Smiths是美麗的告白,而Morrissey高唱的「貝多芬已死」和Viva Hate,只是一個信任的曾經。
但當我聆聽其評價最糟的專輯”Southpaw Grammar”中「讀者遇上作者」,「你壓根不曉得他們是怎麼生活著的/他們的居所是你無膽趨前之處……讀者遇上作者/希望能聽見金玉良言/但你大概會覺得失望/對於那些防衛性的言詞/他說:從未有人在我哭泣時看見我。」──這樣的歌詞多麼深刻,讓人感到Morrissey根本不怕人們怎麼看待他;脆弱之處?他不怕暴露,且用著浪漫諷刺的言語述說,如其偶像王爾德。”Maladjusted”最優美的其中一曲,「麻煩事愛我」;「麻煩事愛我/陰魂不散/責備我/而非引領我/這仍然持續著/超越你所想像/所以,安慰我吧/不然,擁抱我……看看我這傻子/仍舊焦躁不安/橫衝跳鬧……」我能怎麼說?我愛這傢伙,他自卑又自大,擁有自己像擁有全世界。因此,他什麼都沒有,也什麼都不需要。從最早的他直到今年的新專輯,”Ringleader of the Tormentors”,他不時提及自己就將要死去,那並非對於死亡的依戀或純粹厭世。他知道自己的敏銳,知道得太多,因而也創作出「從未有人在哭泣時看見我」的音樂。當他很紅時是如此,不紅時亦然。他不只是憤怒青年,他不只是文學家,不只是史密斯的主唱。他是Morrissey。該是他的就是他的。
王子還是王子。一度以為他只能發精選輯的英倫媒體,這下也不能忽視。時間或許弭平了不愉快的過去,但更重要的是時間無法做到的──主動的,再次發出王牌。九七到零四年間,他沒有創作發表,Britpop興起衰落之時,教主居然消失了。帶著批判時政的專輯”You Are Quarry”,於零六年,他孑然一身,翩翩揮灑出飽滿與張力,十年間的灰色彷彿不曾存在;他就這麼以曲曲皆直擊世界與自我的樣貌橫掃全英倫,專輯實在太過搶眼,歌曲旋律與製作的昂然闊首近年來即使新團也少見,媒體再次愛上了英倫王子。他重回舞台,不僅贏得評論壓倒性勝利,連後生晚輩們也都紛紛表態攀親帶戚。「如果你在後台看見Moz會想跟他說什麼」大概是當年夏天所有新團定被問到的問題。跟新團一起出現在雜誌封面的傳承樣態,以及他所提到「我最近聽見一個新團叫做XXX還蠻喜愛的。」都被奉為圭臬。
對他來說,這一切像是煙雲。他經歷過也清楚著。我時常在想,有沒有可能”You Are Quarry”當年並沒有在英國造成任何轟動或傳媒效應?不無可能。他應會得到不錯的音樂評價,但席捲英國傳媒?跟Franz Ferdinand一起上封面?誰曉得。
一個創作者沒有變過,卻得到完全不同的待遇,這永遠是吊詭而眾人皆知。”You Are Quarry”的成功並非偶然,他的確在譜曲上到了另個高處,只怕接下來不勝寒?新專輯”Ringleader of the Tormentors”似乎根本沒在乎種種人情冷暖,聽聽鏗鏘的大師英倫吉他中板教科書曲目”I’ll Never Be Anybody’s Hero”裡高低音繚繞,如歌詞會流進他血液再流回來的吟唱即知:「那些理應愛我的人們/就從我身邊走過/當我像個鬼魂/我的真愛已埋葬六呎下/我再也不會是任何人的英雄/任何人的愛人/這成為事實時很傷人/也因為是事實而傷人。」。延續了上一張專輯的扎實,卻更把焦點回到文藝老年的內心。跟前作一樣,器樂處處到位(漂亮的跑小鼓、間實的貝斯線、不鋪張卻適時的弦樂),編排精準,製作細緻,演唱的功力超越了十年前的喃喃朗誦,而更顯得無冕魄力。他依然繼續討論著上一張的一些問題(如宗教在其心中的位置),繼續嘲弄似卻飽含關愛,看待世事(「面對事實我將不久於人世/我只希望那男孩快樂/難道我要求得太多?」)。每一吋他所唱出的歌聲像是剛磨得正好的咖啡豆,細密而厚實,顆粒清晰卻又連成同一味。比起前作更多的是樂器上豐富的層疊,使得整張專輯有如王子在舞台上戲劇化的優雅出演。至於少了什麼呢?大概是Moz讓人驚喜的部份吧。上一張的驚喜已經不存在,因為我們都知道他在什麼位置,他能做出什麼了。而現在的王子,澆灌著自己星球上遍地開展的旋律與搖滾,生命之花。
我堅信他是永遠的王子。我想他自己也知道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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