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末日那一刻真的到來！別說屋毀樓塌、民生經濟停滯，地球生物無論動植物皆了無生氣，人類這個號稱地球主宰的傢伙，恐怕也無力回天。到那時候，別說你、我人在何處？該如何自處？更別想要好好聽段音樂。

因此，本文寫在世界末日前，在你還有電可以玩音響、聽音樂時，珍惜這些被作曲家寫進音符裡的可愛動植物，用耳朵先替牠們來場預知死亡紀事的紙上告別式。

【動物篇】

當天空不再湛藍、陽光不再閃爍、風兒不吹、雲兒不飄、雨滴雪花不灑落，蝴蝶鳥兒這些昆蟲與飛禽，還願意展翅翱翔嗎？喔！我應該問牠們還能嗎？

舒曼這位「藝文腔」濃厚的德國佬，很早（1829-1831）就寫了一首鋼琴曲《蝴蝶，作品2》，整套曲子由一個六小節的序和十二段小曲構成，聽來就像一篇篇散文集，可以算是舒曼新創的鋼琴曲形式，每段小曲各有主題、風格與情緒，卻又關聯密切。

這十二段曲的標題是：《化妝舞會》、《巴爾特》、《布林特》、《假面》、《維娜》、《布林特之舞》、《交換假面》、《招供》、《憤怒》、《卸妝》、《急忙》、《終場與踏上歸途的兄弟們》。您或許感到奇怪，這十二曲中並無《蝴蝶》標題，為何以牠為名？原來《蝴蝶》是舒曼喜歡的一本小說之名，該小說最後一章叫《幼蟲之舞》描寫化妝舞會的情景，書中主角情感就彷彿初春時刻，許許多多蝴蝶從蟲蛹中羽化紛飛，勾動了舒曼內心的樂念也跟著翩翩起舞因而得名。萬一，人類哪天忘了蝴蝶在空中搖曳的美妙姿態，舒曼的《蝴蝶》會是絕佳的神韻捕捉者。

但若談到空中飛舞的氛圍，除了華格納女武神暴力跋扈的表現手法外，我更愛的是帶點迷濛美感的「英國紳士」佛漢‧威廉士的《雲雀飛翔》（The Lark Ascending，或譯雲雀舞空）。

這位讀過英國皇家音樂學院、劍橋三一學院，先跟布魯赫、後跟拉威爾學作曲的大師，三十而立後，面對自己的文化蒐集英國民謠建立名聲，因此他的音樂風格也呈現典型英國民俗風。這首1914年寫的《雲雀飛翔》正是這樣一首，帶著恬淡田園詩意以及印象派風味的小提琴傑作。

當時佛漢‧威廉士讀了十九世紀英國詩人喬治‧梅芮狄斯（George Meredith）的詩後有感而發，因此他就融合改編兩首英國民謠，再加上自己的獨門配器和聲，精準描繪了詩中描述的「見那小雲雀發亮的翅膀往空中飛昇，輕輕顫抖如音符旋律下晨曦的脈動，奮力展翅飛向我心嚮往的遙遠天堂深處，入夜後牠將帶回智慧、美麗與愛的寶藏」意境，樂曲呈現「蒼穹無情，四顧茫茫」的末日氛圍，令人動容。

談完飛，要來談不飛的鳥，這首選自聖桑《動物狂歡節》的《天鵝》（Le cygne）是一定要聽的啦，這也是這套《動物狂歡節》在聖桑生前唯一被演奏的段落。除了大提琴優美的主奏展現天鵝之姿，動聽知名度高之外，音樂情緒更是呈現一種靜謐悠然的自然環保氣質，是首充滿末日風暴前的寧靜之作。

天空中有蝴蝶、雲雀，水面上有鵝，水面下當時要聽魚。同樣是《動物狂歡節》聖桑也有描寫魚，只不過不是湖水、河水中的魚，而是《水族館》（Aquarium）裡的魚。聖桑的配器有意思，長笛與第一小提琴用高音奏出小調主旋律，兩架鋼琴分別以上行分解和弦以及下行的分解和弦呈現出水流遊動之感，另外還有特殊的鋼片琴（或是鐘琴）呈現剔透的音質與滑奏的效果，讓我們聽過之後能擁有跟莊子一樣的智慧：「雖不是魚，卻能懂得魚的快樂。」

當然《動物狂歡節》還有其他走獸，包括《獅子》、《驢子》、《烏龜》、《大象》、《袋鼠》等，都是十分具象且貼切的音樂素描，不過末日來臨之際，我想《化石》才是最有「遠見」的段落。

進階樂迷在【動物篇】裡，還可以找找「法國六人組」的浦朗克（Poulenc）的寓言歌曲集《動物的典型》（Les Animaux Modele）來聽聽。或者是亞美尼亞-蘇格蘭後裔、美國籍作曲家霍華奈斯（Alan Hovhaness），他結合收錄的鯨魚聲音的錄音帶與管絃樂團合奏的《上帝創造巨鲸》（And God Created Great whales）。

甚至是《聖經》中的末日寓言故事，描述洪水將襲，動植物成對上船避難延續後代的故事。身兼鋼琴家、指揮家、作曲家於一身，被稱為「英國四B之一」的布列頓（Britten）將之譜成《諾亞方舟》（Noye's Fluddle）獨幕歌劇，除了上帝、諾亞、諾亞老婆三個角色是專業歌手擔綱外，其餘包括動物在內的角色都是兒童演出。

【植物篇】

聽過「葷食」，我們來聽「素食」，分樹、花、草三個系列來談。

樹系列，首推義大利作曲家雷史畢基《羅馬三部曲》（Roman Triptych）裡頭第二部的《羅馬之松》（The Pines of Rome）。他算是二十世紀義大利作曲家中，最早用法式印象派手法的人，同時一反義大利歌劇優良傳統，將重心聚焦在管絃樂曲與器樂曲。

《羅馬之松》完成於1924年，雷史畢基表示，「自己是以大自然為出發點，希望喚起回憶和幻覺，以羅馬城中的知名為對象入樂，因為這些百年老松是羅馬生活歷史的見證者。」這四棵老松分別是波爾蓋塞別墅之松（The Pines of Villa Borghese）、鄰近卡塔孔普之松（The Pines near a Catacomb）、賈尼可倫之松（The Pines of the Janiculum）、阿仳安路之松（The Pines of the Appian Way），不過我想就算這四棵老松見證百年羅馬，也無法見證世界末日。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接著我們來談舒伯特的藝術歌曲《菩提樹》，這是他根據德國詩人穆勒（Wilhelm Muller）的詩集《冬之旅》（Die Winterreise）所寫的聯篇歌曲中的一首，歌詞唱道︰「井旁邊大門前面，有一棵菩堤樹，我曾在樹蔭底下，做過甜夢無數……，我在樹下誓願並刻字，若老來希望不能實踐，我發誓永遠不歸返。」結果舒伯特一語成讖，隔年死於他鄉無法回家看菩提樹。由於詩的內涵與作曲家的真實情況雙重巧合下，這首作品也就成為德國民族對家鄉眷戀的代表。

討論樹系列，當然不能「只見樹不見林」，小約翰史特勞斯所描繪的《維也納森林》絕對是全世界最知名的一片森林。它位於維也納，是片保持原始風貌的天然林，一部分更跟維也納市區緊密結合，被稱為「維也納之肺」。森林中甚至有貝多芬和舒伯特的故居，這片森林更是許多住在維也納的作曲家們散步、激發靈感的地方。當世界末日、地球綠樹消滅時，我想小約翰史特勞斯這首《維也納森林》絕美流暢的圓舞曲在那個時候聽來，恐怕會有悽涼遺憾的絃外之音。

再來聽聽花系列！柴可夫斯基根據德國作家霍夫曼《胡桃鉗》故事譜寫成芭蕾因樂，敘述名叫克拉拉的女孩，聖誕前夕收到胡桃鉗禮物，夜裡胡桃鉗變身成英俊王子，率領玩具兵老鼠王打仗，贏得勝利來到果醬山並接受糖果仙子的歡呼，大家快樂跳舞。之後，柴可夫斯基再自行從中挑出八首段落成為組曲，其中包括知名的《糖梅仙子之舞》、《俄羅斯舞曲》、《阿拉伯舞》、《中國舞》、《蘆笛之舞》以及這首壓軸的《花之圓舞曲》。

舒伯特另一首藝術歌曲《野玫瑰》，早已成為世界名曲以各種語言在各國傳唱，成為世界一家的另一種象徵。最好的例子就是魏德聖執導的《海角七號》中，中孝介與范逸臣各自以母語同台合唱《野玫瑰》。另外，舒曼也有六首與花相關的知名藝術歌曲，分別是《荷花》（Die Lotosblume, op.25-7）、《茉莉花叢》（Jasminenstrauch, op.27-4）、《三月紫羅蘭》（Märzveilchen, op.40-1）、《雪鈴花》（Schneeglöckchen, op.79-26）、《小玫瑰、小玫瑰》（Röselein, Röselein, op.89-6）、

《我的玫瑰》（Meine Rose, op.90-2）曲曲珠璣，絕對值得世界末日前靜下心來細細品味。

草系列我要提兩首曲子，其一是鮑羅定《中亞細亞草原》（In the Steppes of Central Asia）寫於1880年，當時俄皇亞歷山大二世上位二十五周年，當時正舉辦一個「俄羅斯歷史活動畫作配樂展」，畫作題材都來自俄羅斯歷史的傳奇故事，鮑羅定此曲正是其一，是首標準的音畫，栩栩如生地用音符描繪出廣漠草原的自在無拘。

其二則把名額留給唯一入選的中國曲子《呼倫貝爾大草原》，這個「北國碧玉」因為呼倫與貝爾兩大內陸湖泊的得名，一望無際的油綠，有著多達120多種的豐富牧草，所以也稱為「牧草王國」，更是地球上「最純淨的草原」，在草原上賽馬、騎駱駝、放羊的風光盡在曲中。

說實話，末日來臨的景象令人不敢想像！無論是預言、小說、電影、漫畫早已無數次地探討這個問題，喚醒貪婪人類該對「我們只有一個地球」多加珍惜，Play Muzik吧！聽聽上述任何一首曲子，或許這就是音樂迷盡的棉薄之力。

BOX，推薦唱片三張

●由阿格麗希、克雷曼、麥斯基等人合作的聖桑《動物狂歡節》（Philips）。

●馬利納指揮聖馬丁學院管絃樂團詮釋佛漢‧威廉士的《雲雀飛翔》（Decca）。

●帕帕諾指揮聖塞西莉亞國立音樂院管絃樂團的雷史畢基《羅馬之松》，是二十一世紀的代表版（EM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