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澳門拍片,在手心跳舞──訪《奧戈》導演張弛
在澳門拍片,在手心跳舞
──訪《奧戈》導演張弛 李展鵬
早前,電影《奧戈》入圍捷克的卡羅維發利影展的主競賽項目,首次把澳門故事帶到世界一級的國際影展上。不少澳門觀眾都知道此片的原著小說是由本地作家廖子馨所寫,但對導演張弛卻不甚了解。這次《奧戈》在國際舞台登場,除了重新注目這部電影,也是我們認識導演張弛的時候了。
張弛畢業於中央戲劇學院,畢業後,他拍過一些電視電影,後來憑《東京審判》獲得金雞獎最佳編劇獎。2008年,他的首部電影《地下的天空》拍貴州煤礦工人的故事,入圍多個重要的國際影展的競賽項目,並在法國、意大利、摩洛哥等地奪得多個獎項。一個本來與澳門沒甚關係的內地導演,怎麼拍起澳門故事來?
法國人啟發他拍《奧戈》
事實上,拍《奧戈》之前,張弛只來過一次澳門。「如果我沒拍這部電影,我印象中的澳門就只是賭場,是東方的拉斯維加斯。其實,別說是大陸人,就算是鄰近的香港人對澳門的了解也可能僅止於此。沒太多人有耐心關注澳門。」因此,當時電影製片邀請他執導《奧戈》,他其實很猶豫。
「當時《地下的天空》剛在外地的影展得了幾個獎,這是我大學畢業八年後的第一部真正的電影作品,得來不易,中間我拍過不少不是自己想拍的東西,因此不想輕率的拍第二部戲。所以當時接到《奧戈》時,我非常猶豫,畢竟這澳門土生故事離我太遠了!」後來,轉機來了。他帶著《地下的天空》到摩洛哥參加一個法國人辦的影展,並跟主辦單位談起《奧戈》的構思。
「出乎我意料之外,法國人對於這個澳門土生故事大感興趣,因為法國也有它跟前殖民地的複雜關係。」這令張弛發現這個有關後殖民時代的歷史傷痕的故事,不會局限在澳門,而是有世界性意義。於是,他就開始有信心拍這部戲,並開始發掘澳門在賭場以外的東西,包括澳門文化、土生的故事等等。
靈光一現的海關場景
《奧戈》捕捉了不少令人印象深刻的澳門場景,包括海關大堂,以及幾個土生葡人打麻將的場面。張弛說:「海關的場景,是靈光一現。而事實上,因為劇組辦簽證遇到的種種問題,我對海關真的感受良多。在電影中,主角奧戈是一個海關關員,是個把守澳門的人,但他卻不知道他屬於哪裡,要去哪裡。」張弛的電影表述含蓄,他喜歡留有空間讓觀眾思考。「包括主角流鼻血,有人問我為什麼,但其實整部片講的都是血緣問題,這是一個符號,沒必要說那麼清楚。」他說。
《奧戈》的結尾,有人覺得過於簡單,這其實是導演的刻意處理。「對我來說,我已經把故事講完了。里斯本的段落結束之後,如果按照常規處理,會用一個『引黑』(fade out),但我卻是一下子切到下一場,就是奧戈回到澳門在母親墳前的畫面,讓觀眾有戛然而止、好像故事沒完的感覺。事實上,故事已經完了。在他把照片放在生父門前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明白了。尋找的結果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最後他又回到澳門,難道要他講一句『我愛澳門』?事實上,是生活把他一步步推到這狀態。對土生來說,到了葡萄牙也是個東方葡人,那地方不是他們的。生他養他的是澳門。」
電影的這種處理方式,也是導演對人生的看法:「生活就是這樣,生活不會讓你死的。我去煤礦拍《地下的天空》,第一感覺就是:人怎可能在這種地方活下去?我們每天拍戲都戴口罩,但鼻孔還是滿是煤渣,還有煤礦中抽氣機的低頻噪音,非常難受,但那些人就是一輩子生活在那裡,他們就是能活。人是環境的動物,在什麼環境下,都有喜怒哀樂。」在他眼中,土生葡人的處境也是一樣,他們沒法改變大環境,只好這樣生活。而張弛回應澳門回歸十年的方式,就是述說大環境下的小故事。
一脈相承的流動故事
張弛到目前為止的兩部作品,一部講礦工,一部講澳門,表面上風馬牛不相及,然而,兩部戲的主題卻是互通的:包括要不要離家的矛盾,尋找一個親人的渴望等。另外,在《地下的天空》的其中一段戲──一個決意要離家的女孩,拋下不願離家的男友獨自遠走,幾乎就是後來《奧戈》中露露的角色。《奧戈》這個「很澳門」的故事,竟然跟內地的情況,甚至跟有關人口流動的世界潮流有關。
張弛解釋說:「兩部片是有延續性的。我在帶著《地下的天空》到處參展的同時,也在寫《奧戈》的劇本,因此兩者在情緒上是連貫的。在澳門,在內地,都有人口流動的問題。我接下來的一部片,講的是八九十年代移民家庭的故事,也就是家鄉只剩老人,年輕一代都在外國。在這些故事中,老人很孤獨,年輕一代在國外也不見得生活得好。三部戲都講流動,有人歸納為我的一個三部曲。」
《奧戈》跟《地下的天空》其實都不是他自發要拍的題材,而是被邀請執導的。他說,整個過程就好比「在手心跳舞」:「這兩部片其實都是『命題作文』,題材都是被預先設定的;前者是投資者要拍煤礦的故事,後者是製片人找我拍澳門故事。不過,我還有點智慧去把別人要我拍的東西轉化成我自己的東西,就像在手心跳舞一般,也就是在指定的範圍個人創作。」
《奧戈》表現了張弛的獨特電影風格,它一方面有王家衛的影子(例如片中的尋根主題,以及對時間的敏感),另一方面又有台灣新電影的風格(例如長鏡頭的運用,以及對衝突場面的刻意冷靜處理)。談到他身上的電影養份,他說:「我也說不清楚,但我真的很喜歡王家衛跟侯孝賢的電影。他們的電影都留有很多想像空間,我在不知不覺中也受到影響。」他說,拍攝《奧戈》的時候,他的腦中一直有整部片的情緒跟調子,但拍攝時很多是即興的,沒太多鏡頭運用的考慮。
回想當年……
張弛讀初中一時,就決定當導演。由於父親在國內電影機關工作,他從小就接觸電影。他回憶當年:「十三歲時,我在北京的金雞獎看了《阿飛正傳》及《巴頓芬克》(高安兄弟作品,港譯《才子夢驚魂》),就想拍電影。現在回想也很奇怪,這些電影竟在一個十三歲孩子的心裡留下那麼深的印象。」
他說,他是個早熟的小孩。十八歲那年,他考上中央戲劇學院,開學第一天,新生都非常興奮,覺得考上『中戲』是件很『牛』的事。當時,張弛是班長,他就跟同學們說:『中戲』這個招牌可以讓你們驕傲四年,但四年後將會成為你一生中沉重的包袱,四年後,你身邊很多人會成為大腕大明星,這是無形的壓力。
今天,背著『中戲』的招牌,張弛也走上追尋理想的道路了。無論他是否可以成為像王家衛般的大腕導演,單從《奧戈》看來,他起碼絕對不會辜負當年那個十三歲少年的電影夢。 (澳門日報演藝版,2010, 7, 29)
伸延閱讀::遲來了二十年的《阿飛正傳》--談《奧戈》
http://mypaper.pchome.com.tw/chinpang/post/1320647963
上圖來源--張弛博客:
http://blog.sina.com.cn/zhangchi0912
很久沒有讀到你的長文,
多寫一些吧!
hin:可能你係代表團以外唯一一個在karlovy vary遇上《奧戈》的人!
eddie:是呀, 不知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溫柔的風~~
謝謝關注..但這個夏天..我要跟另一篇長很多很多的文交戰呢...我這兩三星期已經寫左成萬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