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8-21 16:24:36案有書

【隨想】兩隻眼睛,妳看見了什麼?

看見「妳想看見的」,而不是被看的事物本身。

眼睛接收的資訊傳送到大腦之後,會依照自己的經驗加以詮釋成為看到的東西。可能同一件衣服文靜的人覺得俗豔,而另一個人覺得熱情奔放。每個人的心裏都戴著自己專屬的太陽眼鏡,將這世間的一切染成自己想要的顏色。沒錯,這就是偏見,也是我之所以是自己和別人有所區分的核心,我最寶貴的人格特質所在。

是的,我讚揚偏見。每個人的成長環境和際遇是那麼的不同,一件事情引發的聯想是那麼樣的南轅北轍。同一道海鮮大餐在我而言是的美味,對妳來說卻因為過敏而變成碰都不能碰聞都不想聞的可怕玩意,我無法體會妳最真實的痛苦感受,揣測永遠及不上真實。當我對朋友說:以前家裡環境不好,我一直到大四才買了第一部機車。這樣的環境限制了我的揮灑空間,當我的朋友載著女伴四處夜遊的夜晚,我只能在宿舍讀著圖書館借來的書。他說:其實你可以先買一輛二手車‧‧‧。我說:大四買的那輛機車正是二手車啊!不怨他何不食肉糜,在別的領域我也不斷犯著同樣的錯誤。別人的行為你不能夠理解,覺得妳太痴太傻看不清事實。問題是我不是妳,如果換上妳心裏戴的那副眼鏡或許我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對於左派的名言:「存在就是合理」我深信不疑。

我喜歡看電影。坐在電影院的椅子上,燈光漸暗,螢幕投射出與我生活完全不同的世界。家裡沒有小叮噹,二輪戲院就是我的時光機,帶著我的思緒飛揚在古老而神秘的埃及或恬靜的英格蘭鄉間,我不要臉的幻想著老管家得體而貼心的服務是為了我。電影放映的期間我隨著劇中人悲喜,全然忘了現實生活中自己面臨的種種問題和困境,很方便而有效的暫時心理治療。喜歡和別人聊電影,同樣一部片我喜歡的東西他可能眨眨眼就過去了,而他感動的部分我全然不覺。喜歡藉著聊電影試著猜別人心裏頭的想法。偶而我會察覺到A君習慣用同性戀者被環境壓抑來解釋劇中人的心情,B君總是破口大罵資本主義的幽靈無所不在,C君對英雄主義敏感異常,小心藏在七層被縟之下也逃不過他的法眼。這個世界竟是如此繽紛多元令我覺得很有意思。

來說說電影【雙瞳】,已經是近一年以前的事了。才剛被超級大鬼片【見鬼】嚇壞了,我邀學弟一起去看這部片好壯膽。看不到一半我就明白自己判斷錯誤,這部片根本不是拍來嚇人的。隨著懸疑的劇情一路走來,到片尾黃火土陷入昏迷,太太哭著要妹妹幫忙叫爸爸起來,鏡頭一轉跳到火土一邊哼熱情的沙漠,一邊笑著幫妹妹剪頭髮。「媽媽,爸爸到底在笑什麼?」「爸爸因為太愛妳,又說不出來,只好一直笑」。我彷彿感受到了什麼。然後受到驚嚇一直無法說話的妹妹開口喊了爸爸,黃火土竟流下了眼淚。片尾,螢幕打出了四個大字「有愛不死」,我的情緒好激動,若不是學弟在旁邊需顧及身為學長的顏面肯定會當場哭出來。

是的,所有的人大罵結尾老套古板歌頌家庭價值、四個大字毀了整部片子、根本就不恐怖、很多地方沒說清楚‧‧‧,而我卻覺得感動,差點哭出來?當下連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

後來才想通,從一開始看黃火土自虐似的頹廢到底,我一直在期待他的奮起。與妖女大對決的時候妖女製造妻子和女兒在火眼前慘死槍下的幻覺,企圖擊潰他的意志誘使火土殺了自己再自殺。火土豪氣干雲地說:我是市刑大警官,妻子女兒的性命都可以不管,同僚的死活可以不顧,你以為我會配合你嗎?我知道他重新拾起了失去已久的尊嚴和驕傲。好不容易盼到火土走出陰霾得到了救贖,在這時刻怎麼可以就這麼死去!!想了好久才在某一天突然明白:看著黃火土行屍走肉的活著,就如看著自己的父親的諸多荒唐事蹟。而期待黃火土得到救贖的心情,正是期待自己的父親奮起。經過了十年之久,我自己都沒察覺竟將這份心情埋在心裏深處,還期待著這件事。和黃火土一樣,我知道他值得這個救贖的,然而有生之年盼的到嗎?。透過專屬的眼鏡,我看到了令自己感動的雙瞳。

心裏的太陽眼鏡沒有好壞之分,我想問的是:這真的是妳想要的嗎?我好想戴上你心中的太陽眼鏡,瞧瞧妳眼中的世界。有沒有可能換上另外一副眼鏡,重新瞧瞧我,瞧瞧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