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夏之約 卷八 會面
隔天一大早，汪聖夏身子還沒甦醒，腦袋卻先被門外匡鏘匡鏘的聲音給吵醒。睡意尚朦朧，一陣門鈴接續響起，擾得她片刻不得安寧。起床氣，幸好她沒有，隨手抓了件連身外衣穿上，站在浴廁的鏡子前稍做整裡，匆匆跑出臥房開門。
水電費這個月應該沒忘了繳，付了半年的房租會有什麼問題? 聽說對門鄰居回鄉下探親去了，這時候，還會有誰來呢? 滿腦子疑問沒空整理，打開門，眼前一座衣櫃被兩個大男人揮汗如雨的抬進。
『這…這什麼?!』汪聖夏滿臉驚慌，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得每隔幾個字便吞吐一次。『我沒…沒有買這…這個櫃子啊!大哥…你們是不是…送錯…住址了?』話才說完，另一個梳妝台又緊接後頭跟了進來，這會兒送貨的人開口: 『李小姐，請問要放在妳房間哪裡?』眼看兩樣家具重得跟杉木似的讓搬運工流得滿頭大汗，汪聖夏趕緊讓路，告訴他們擺放的位置。
如釋重負的搬運工拿出收貨單請汪聖夏簽收，上頭出現的訂貨人寫著『陳翊恩』，送貨的住址沒錯，真相大白，昨天幫她擦地的傻小子又幹了傻事一樁，她真不知該生氣還是高興。搬運工人走後，汪聖夏從衣袋中抽出名片，心想: 下次見他不知什麼時候，平白無故收了這些家具，總該跟他連絡才是…但，手機還沒辦，家用電話還沒牽，糟啊!現在才警覺到她的生活早已被現代文明遺棄了。
元克驤自休憩室走出，騷騷後腦，打電話跟陳翊恩要了杯咖啡，正走向辦公室取用那熱騰騰足以提振他精神的興奮劑。昨天一直待在公司處理文件沒回家，手機裡擱置了好幾通電話，父親與他碰不上面，少了責備一番。
陳翊恩也是今早才見得到他的面，昨個兒下班後，他還留在公司待了快兩個鐘頭才棄守，這會兒見他，睡眠不足但神采奕奕，神秘失蹤後，不曉得的人還以為元大少爺開了葷，過了激情夜來的。話說回來，冒著失去合約的風險只為了一個女人? 這事前所未見的。
『想什麼? 這麼專心。』元克驤拿起咖啡往嘴裡送，嗯，腦袋頓時舒爽。
『昨天的事…怎麼樣呢?』陳翊恩跟他也不是
『這話應該我問你，那邊的人怎麼說?』他是指與Glister合作案一事。想當然爾，對方以簽約方式不夠規格為由，提出再議。也就是說，因為他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負責人遲未出現，合約案暫時談不成，事之體大，還得董事長親自出面解圍賠不是啊!
三年多來元克驤競競業業的完成每一次父親交付的任務，從未失誤，這是他以空降總經理之姿獲得資深員工信服的最主要原因，但昨日的舉動令大家跌破眼鏡，他也準備好要接受各方責難了。
說到責難，元克驤滿腦子只想著早上送去的衣櫥梳妝台合不合她的意? 昨天他可是親自到家具公司去挑選，對於女孩子的東西他也很生疏，希望她開心就好。
『還不就是再議、再議，說白一點，對方覺得我們不夠誠意…』陳翊恩昨天可是費盡唇舌，想讓場面不至於太尷尬，誰知對方不但不領情，就連什麼設計顧問都跑出來酸Caps一番，要不是這是件攸關一千萬美金的案子，他可要拍桌子走人了。
元克驤心想，不管怎麼說，這件合作案都是因為他才告吹，他收斂神色的說:『這件事我會負責到底，你幫我打個電話，我親自跟他們說。』
午後，陽光正烈，穿透厚窗簾照射到曹若佳身上，使她差點兒睜不開眼。電話鈴聲催促著響，她伸手看了看來電者，嘴角漾出昨夜餘存的蜜糖，聲音嬌嗲的答道: 『唐大少爺，你把人家的好夢給打斷了，你說要怎麼賠償?』電話那頭，唐銃才身在Glister辦公室，聽著她的聲音一陣酥麻，不由得笑彎了眼角，翹起二郎腿問: 『妳說我該怎麼賠償?』
『這個呀…』曹若佳咯咯直笑，將被單裹在身上，走進廚房打開冰箱，唉，都是些清水罐頭，這男人真是無趣。『鮮花、燭光晚餐、巧克力。缺一不可…』她拿起杯子倒了杯水，咕嚕喝下。
凌晨慶功宴結束後，他受父親所託載送曹若佳回家，途中經不起她一再誘惑，按耐不住心中的慾火與她銷魂共度。這會兒她大大方方的邀他共進晚餐，要是被父親知道了，那還得了!這是萬萬不可。自從他學成歸國後，父親的身邊多了個乾女兒，誰不知道，她就是生性風流的父親包養的地下情婦。年輕貌美的她，除了有將男人伺候得服服貼貼的功夫以外，對於事業也相當有野心。
『我想，還有比這更讓妳感興趣的事…』
汪聖夏敲敲Caps玻璃大門，引來駐門守衛的注意。她說有事想找陳翊恩，便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被帶往會客室等候。總機小姐說陳翊恩目前人在開會，不方便見客，看看時間，還要枯等一個鐘頭，不如先到外頭走走。
想起陳翊恩，不知不覺就心跳加速。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個把月就過去了，忙著過生活，都忘了跟爸媽聯絡、忘了跟阿姨和鈺華聯絡…..她是忘了，不敢，所以忘了。走著走著，來到果汁吧巷口，遠遠望去，店門口那座結實累累的檸檬樹還盡力的開枝散葉，展放清香，她吸了一口氣，踏著輕快的步伐往果汁吧走去。
莫鈺華身穿制服，仍笑甜甜的賣力招呼著客人，望見汪聖夏走近，神情甚是欣喜，抓起圍裙把雙手抹乾，快速朝她跑了過來。
『聖夏!』莫鈺華抱住汪聖夏，淚水泛在眼框內，差一些就要落下。
『阿姨還好嗎?』汪聖夏問，對於鈺華，她心裡也是滿滿的不捨。
『媽很想妳，我也很想妳…』莫鈺華終於止不住眼淚，任它們在臉上層層滑落。
汪聖夏沒有讓淚水決堤，只是淡淡的說: 『對不起，讓妳們擔心了。』
後來她們牽著手坐在樹蔭底下聊了許久，時而談起元克驤，汪聖夏也是輕鬆帶過，只說見了幾次面，還是朋友。她想起會面的事，看看時間也快到了，趕緊和莫鈺華道別。她將住址告訴鈺華，說這兩天會回莫家看莫母，起身便欲離開。臨走前，莫鈺華想起什麼似的突然開口叫住她。汪聖夏回頭，莫鈺華欲言又止的神態，開口問著: 『妳知道他已經結婚了嗎?』
莫鈺華的問話直到汪聖夏走出巷口，都還是個不小的震撼彈。稍作整理之後，她的眼神直視前方，開始空洞起來。
初次拜訪，意圖過於明顯了些，但若他不挾眾人之勢給元總經理一個下馬威，他會把他們全都看沒有! 身旁包括曹若佳一行六人浩浩湯湯走進貴賓接待室，雖明說因總經理親自電訪他們也得回禮賠不是，但暗地裡就是要來探查軍情一番。
元克驤的出現，讓他這個不可一世的富少爺頓時矮了三截半，自幼認人功力不佳，長大了這功夫也還是沒長進，左看右看，就是沒認出他就是一個月前帶著汪聖夏去看房子的那個陳先生，只覺得『很像』。
怎麼可能嘛!人家是唐唐大企業的總經理，怎麼會和汪聖夏扯上任何關係!更何況，那個姓陳，這個姓元，差了十萬八千里。一陣寒暄過後，元克驤這也才正眼瞧他，沒那麼巧吧!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怎麼就剛好碰到他! 雖然事實證明他和聖夏沒有任何牽扯，但看到他心裡就是不舒服，目光裡的寒氣以每秒數百米立方的流量迸出，使他完全忽略曹若佳對他的關注。沒認出就好，要是在聖夏面前多說一句，有你受的!
陳翊恩不在場的原因是，他被元茂德巧妙的支開。身處董事長辦公室，來之前他就篤定這次問話一定是與元克驤的行蹤有關。唉，夾在他們父子中間，真苦命!
汪聖夏走向櫃檯，詢問總機小姐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小時，為什麼還沒有任何通知? 這麼大的公司，要見個面這麼難…她心想: 在這裡久候也不是，如果他忙得抽不出空，就等下次再說了。
陳翊恩的手機震動已超過一分鐘，這期間他面對大老闆嚴肅至極的問話，一顆心懸著已經夠嚇人了，還要時時忍受手機三不五時的驚擾。看他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元茂德終於耐不住性子，開口說: 『聽聽有什麼重要的事!』
總機小姐給汪聖夏一個『接了』的神情，讓她鬆了一口氣。『特助，大廳有一位李小姐說有很重要的事要找您，已經等候一個多小時了，因為您在開會，沒有連絡上您…』
陳翊恩皺著眉頭，心想: 哪來的李小姐? 也沒預約，怎麼會有個人等他等這麼久? 『哪位李小姐?叫什麼名字?我現在很忙，如果是來推銷的就請她離開吧!』董事長還在等，他可是半分鐘都不敢浪費。
『李小姐，請問您的大名是…』總機小姐問。
汪聖夏趕緊說: 『我叫…我叫李晴兒。』總機小姐開始出現懷疑的眼神，她預感事情有了變化。接著總機小姐摀住話筒回她說: 『不好意思，特助說他不認識妳…妳確定妳要找的人是我們總經理特助嗎?』
汪聖夏睜大了眼，微微張口輕喘著，他說…不認識我? 稍早鈺華的一席問話已讓她不知所措，現在他又來個翻臉不認人，這是怎麼回事?
元茂德輕咳兩聲，示意他盡快結束，沒想到電話那頭又傳來總機小姐的聲音說: 『特助，可是李小姐帶來一張送貨單，上面買方是您的名字…』
送貨單? 我的名字? 陳翊恩一頭霧水，心想他什麼時候買東西送到公司來啦?八成是詐騙集團。他氣得大罵: 『我沒有叫人送貨到公司來，也不認識什麼李晴兒!如果再不走，妳叫警衛轟她出去!』說完，應聲掛斷。李…晴兒? 元茂德倏地站起，急切的問: 『你剛才說什麼…李晴兒?!』
元克驤禮貌的將唐銃才一行人送至門口，告別之後，隨即拿出手機打給陳翊恩，心想:跑到哪裡去了…怎麼一直打不通。身後，曹若佳滿臉心思，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出門口。
掛上電話，汪聖夏原以為她將被冠上詐欺之名攆出Caps，總機小姐竟恭敬的要她稍後，馬上會有人來接她上樓。左顧右盼，事情出乎意外的轉變，令人忐忑不安，她的一顆心噗通噗通跳著，身旁來來往往的人潮，好像在窺伺她的一切。
元克驤自門口往大廳內走，行至櫃檯突然停了下來，看見遠處有人朝著門口喊: 『總經理!』汪聖夏順勢回頭，她剛好站在與他平行的位置，視線無法交會。看著那人追了出去，汪聖夏的警報解除，將身體轉了回去，心裡仍是七上八下。元克驤覺得好笑，我不是在這嗎? 叫誰啊? 他往那人的方向走了過去。
唐銃才與曹若佳坐上同一台車，緩緩駛離Caps。他心想: Caps一直是曹若佳在商場上關注的對象，給她吃了點甜頭，還怕她不乖乖聽話嗎? 曹若佳則是沉默不語，今日她的打扮合宜得體，臉上只淡施薄粉，與昨晚的放浪形骸完全不同。唐銃才俯身靠近，將手放在她的大腿上，欲親吻她。電話鈴聲卻在此時響起，曹若佳的眼睛一亮，急欲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
『唐顧問嗎? 我是元克驤。』元克驤站在大廳內，身旁是剛才奪門而出的行政助理。
『元總經理? 是，是…』唐銃才看了眼曹若佳，又繼續說: 『真是不好意思，我們走不遠，回去拿就行了…』
曹若佳眼見事情如她所願的發生，儘管唐銃才叨念著怎麼錢包和手機掉在盥洗室的洗手台都不知道，她還是開心得不得了。
汪聖夏與前來接待的人搭乘透明電梯，直達五十一層辦公大樓。電梯冉冉上升的同時，她在人群中發現了元克驤，他竟佇立在大廳等候! 她心想: 我在這啊!你怎麼跑下去了呢? 『我們要去哪裡?你們特助…在那裡!』接待人員不知道她在說什麼，紛紛朝她指的方向看去。
很快的，某個女子靠近，一手將頭髮勾到耳後，露出白晰無瑕的頸部肌膚。汪聖夏定眼一看，那人看起來中規中矩，米色套裝增添幾分純淨的氣息。令汪聖夏豎起寒毛的是，元克驤將手中的錢包和手機全交給了她，而她則是笑盈盈的放進名牌包裡。
他們是什麼關係? 這個問號盤旋在汪聖夏腦裡，久久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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