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很頑皮,世界雖然只有幼稚園.庭院和房間這樣小小的空間,卻充滿著無限的想像。畫滿牆壁的塗鴉,玻璃陶瓷器皿大多會破,快樂的玩樂到全身沾滿泥土紙黏土蠟筆的痕跡,爬樹摘新鮮的桑葉養指頭般粗的蠶,鋼琴後拔小蜘蛛的腳。
不喜歡睡床上,沙發後.桌子下.浴缸中.床底下.衣櫥才是常睡常躲藏的地方。做錯事小小的身子常常縮入冰箱的夾縫中,讓父親伸長了手也捉不著。後來總是討得一頓好打,和妹妹相擁痛哭。

台灣的高中小學似乎為了養成小朋友早起的習慣,早自修的時間總定的很早,連帶的父母親也得早起準備,甚至接送。若前一夜老師規定要穿的制服沒有乾透,老爸爸除了忍受他偉大的女兒昏沉沉尚未清醒,面無表情的臉,還奉上了早餐和剛烘乾的衣服,送出門仍不忘噓寒問暖,長達二十餘年,直至今日。

相較父親的柔和和白臉,母親的差別很大,鐵齒自有定見且常扮黑臉,性情比較實際。你不能跟她說到老這個字,一定會被搥,也因為如此所以心境常保年輕,笑口常開。雖然父親的個性多慮,母親的個性爽朗大而化之,但也常見她為了擔憂的事而輾轉難以入睡,整個晚上都睡不好。
他們的感情很好,母親下廚,父親在一旁幫忙,兩人邊聊工作生活周遭的人事物,女兒有時候在旁邊當小丑,逗逗兩老。或者就自己下廚,煮一些家常菜和家人共食共享簡單的幸福。

父親很疼小孩,雖然也曾經跟老一輩的一樣,想有個兒子。直到好多年前,算命的說了他命中無子,才似乎漸漸接受了這樣的事實。或許也因為這樣他給我的天空才如此遼闊, 也給我無微不至的照顧。他出生於曾經鹿港頗負盛名的餅店,家境上的差異是父母親總愛津津樂道的。
父親小時候每天都能領個一.二塊錢去逛逛甘仔店,是母親口中有錢好命的小孩;母親則得在幫外祖母裁縫車布邊之餘,用大灶炊整鍋飯和弟妹一起分食,加入醬油和豬油與肥肉炸油過後香脆的渣籽,吃了滿嘴的油膩,物質生活雖然不好,但精神和胃是飽足的。

自從祖母去世,家道的中落 ,兄弟之間的口角相爭,讓父親在來不及靜靜傷心,就得面對很多更實際的問題。以往和氣親切的臉成了一張張為金錢而紅了眼的猙獰面目,在睡夢中這幾張臉就恍若一個個的牛鬼蛇神,和記憶中教我童玩帶我逛遍鹿港大街小巷的人兒,已然相差遠去。
父親對著祖母照片中美麗的臉龐,相對不語,眼角眉宇藏不住的哀傷。

母親家的女孩多,逢年過節阿姨舅舅小朋友們群聚,十分熱鬧。以屆八十之齡的外祖父母仍十分硬朗,祖母活絡的巧手能做出太多傳統的美味,讓每個人吃撐了肚子也笑彎了臉;祖父年輕時不入廚房,但現在孫兒們回家,總有最美味的蚵仔麵線犒賞。他們是母親最大的精神依靠。

可能,試著去體會父母在自己身上的擔心,由頭至尾每分每吋,或許某些價值觀也將跟著改變。或許,也就能收收菸酒終日,成天云云人生無味的想法了。
太多太多的敘敘叨叨,為的是讓子女順利些,總還想起哪裡需要自己再多提點些照顧些支應些,就順著口溜溜溜的跑出。
從小時不懂事頻回嘴到現在耐心聽從不敢違逆,總想,自己當了父母大概也是相去不遠吧。讓他們安心或許就是好好照顧自己,就算是現在自己漸漸能自主,也不敢忘記,總是謹記在心。願他們健康且快樂,我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