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大廈》
「祝賀你新居入伙!」
兩個好友往我頭上灑著自製的紙碎,我沒有迴避,任由紙碎灑得我滿頭都是。然後她趁我在低頭撥去身上的紙碎時,說:「哈哈,我給你的入伙禮物就是……他一吻!」說完,她用力的把他推向我。
我抬頭,看到那噘著嘴作勢要親吻我的傢伙,我往左一步,再毫不留情的一手按著他的臉,「你真嘔心。」
他不斷眨著眼,擺出一副可憐得快哭的樣子,「你不知道我愛你嗎?」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聽著我和他的對話,在一旁的主謀笑得腰也彎下去。
她,和他,是我中學同學。當初為何會玩在一起,已想不起經過了。其後我們入讀同一間大學,友誼就更深厚。我們幾乎天天都在一起,去過很多地方,玩過很多無聊遊戲,做過很多白目的事。就算有了另一半,我也是攜眷出席,最後另一半分手的原因,都是說:「我受不了,三人行也算,你還要四人行!」但是每次分手,我都沒有傷心,因為心中的天秤側重哪邊,早已清楚。
「快!快拿你那寶貝照相機來拍下這難忘的一刻!」她狠狠的拍在我背上,我一臉痛苦的撫著背,喃喃的說:「怪力女。」誰知她聽到了,再補上一掌:「我這是在替你把還黏在身上的紙碎弄掉!別說廢話!去!去!」
為免被打至內傷,我二話不說跑到房間去拿我那珍愛的相機。
我本來不是攝影愛好者,亦非對攝影有興趣而買下這部專業的相機,而是因為某個人。大學時期,某人有天看到攝影社社員拿著的專業相機,就興致勃勃、蠢蠢欲試,奈何攝影社的社員拒絕讓某人試用,因此某人下定決心表示將來有一天也要擁有一部。
為此,我節衣縮食,三個月後,我拿著相機在某人前炫耀。
我故意不讓某人去碰,恨得某人牙癢癢。
若不是某人對運動沒有興趣,以某人的性格,絕對會去學空手道把不借出相機的我打至重傷。(不把我打死是因為某人認為出於禮貌還是要經我口頭同意才拿走我的相機!)
但不久後我就讓某人去試試用專業相機拍照,然而我可以肯定的說,某人沒有攝影天份。
反而,為了教導某人,我用心鑽研那部相機,其後更變成攝影愛好者!
而某人就成為了我的模特兒,所有一舉一動,都被我拍下。
為了能永久收藏,就算要花錢,我也會把照片沖曬出來,放在我的相簿內。
我還特地租了一個迷你倉庫,收藏所有存放某人照片的相簿。
對,我喜歡「某人」,這個陪在我身邊已經很久的「某人」。
「在發什麼呆?」她把頭靠近,我怕被她看到相機中的照片,馬上關掉電源。
「沒有,在檢查電量是否足夠而已。」我望向她,她顯然不相信我的說話,那質疑的眼神快把我刺穿。但我堅持裝出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
「神神秘秘的,不管了,快出來拍照!」她強拉著我的手走出客廳,客廳中,我看見他已準備好滿手紙碎,看來是打算在拍照時把手中的紙碎一下灑向我。
我走向飯桌,把相機放下,再調較相機的位置。
從小小的螢幕中,他對她的殷勤,我全看在眼內。
對,他喜歡她,我早就知道。
只是,她不喜歡他,我也知道。
決定搬到這座大廈,也是因為想要從他們身邊逃離。
我跟他本來是住在同一間宿舍。
每天聽他說著有多愛她,我很難受。
我私下決定搬家,瞞著他倆去找房子。
但被她發現了。
我騙她說:平常在宿舍很依賴他,現在決心要學會獨立。
雖然她覺得瞞著他不對,但她沒有懷疑我說的理由,就背著他跟我到處去找房子。
不諱言說,那段是我最幸福的日子。
就我和「某人」在一起。
只有我跟她。
然而還未找到房子,他就跟我們說,他將要到外國留學。
他暗中拜託我好好照顧她,並說要在回來時跟她表白,叫我防止一些狂蜂浪蝶走近她。
他並不知道我也喜歡她。
友情和愛情,最後,我選擇了前者。
於是,我選了一座沒有升降機的大廈的頂層單位。
因為她不愛做運動,若要她天天爬樓梯來找我,她一定受不了,最後減少來找我的次數。雖然這樣就無法每天好好照顧她,但為免思念日增,最後情不自禁示愛,只能這樣做。
只因為對他作出了承諾。
她得知的我找了一座沒有升降機的大廈後,氣得要命。
「我也是時候要做做運動了。」我跟她這樣說。
「要是我在走樓梯時半路斃命,就算做鬼我也跑上頂樓去找你復仇!」
「要不……」我慢慢把臉靠近她,「我背你?」
她耳根都紅了。
是的,我知道的。
她喜歡我。
一直以來。
我迅速向後退,壓抑著想吻她的衝動,裝作若無其事的說:「才不要!你以為你佷輕嗎?你也是時候做做運動減肥了!」
結果,她發揮了超人的意志力,追著我喊打,跑了十五分鐘仍在追。
不,我相信,要是不盡早制止她對我的愛,就算要她跑一輩子,她也會一直追隨我。
每次想到這點,我的心就很痛。
「站在在相機後磨磨蹭蹭是幹什麼了?聽不到倒數的響聲嗎?快過來!」
他倆一人拉左手一人牽右手把我拉到中間位置。就在拍下那瞬間,把手中的紙碎扔向我,弄得我滿身紙碎。拍好後二人馬上跑向相機查看成果,她邊看邊笑著指向我:「看你傻瓜似的。」
對,我是個傻瓜,連自己的愛情也寧願犧牲的傻瓜。
相片中,笑容燦爛的他們,和無奈的我。
真實的寫照。
為了不破壞三人的快樂,我接受這樣無奈的結果。
但是,三人行將到此為止,因為今天晚上,他將要啟程到外國留學;而我,今天正式入住為了逃避她的大廈,並開始履行許下的承諾。
我們三人的命運,將在今天,在這一座大廈開始,改變。
(完)
「多想化成隱形的人,掩飾我傷痕,隱藏我的淚在翻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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