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賣掉的花蓮的老家，很大。
整個家族都可以住在裡頭。
有好幾個家庭。

木造建築。
有很大的店面租給機車行。
有個中庭，抬頭能看到天空。
有燒柴的熱水器。
要大人劈柴才有熱水洗澡。
不管睡得多晚 ，
起床都有一壺豆漿還沒喝完。
聽說，阿嬤都會買我愛吃的香蕉。

我曾經在一樓的窗台上，
用紙屋裝奶粉養螞蟻。
後來被家母丟掉。

我跟人類以外的動物都處得很好。
人類若保有動物的天真，
也可以跟我處得好。

到台北上小學時，
有次「聯課活動」
我看見每個人都像螞蟻，
行動路線完全可以預期。
我試著躲在司令台後面，
像逃出「老大哥」的掌握，
令上帝無法預料，
沒有被誰發現。
自鳴得意。

在花蓮上小學時，
被導師視為必須輔導的問題學生。
每次「聯課活動」都要去輔導室報到，
而且是唯一的一個。
每次出發前或回來時，
我都要假裝很委屈、很不情願，
同學則報以安慰、同情或幸災樂禍的眼光。

輔導室對我而言，
是天堂。
是整個校園沙漠的綠洲。
老師很溫柔，很漂亮。
有無數的課外讀物。
還有軟墊，必須脫鞋進入。
她看我一直盯著書櫃，
就說，每本書都可以自由拿來看。
她不會管我，我愛幹嘛都行。
每週我都獨自翻看各種書，
偶爾還有飲料、糖果、餅乾。
我很同情其他學生的處境，
還有導師的盤算落空。

印象中有本書叫做《如何成為忍者》。
現在回想真的是很白痴的書名。
我還學了幾招，隔天跟同學炫耀。

是個農夫，就每天種田；
是個畫家，就每天作畫……。
是個詩人，生活只要能維持每天寫詩就好。

有些人注定是貴族。
李白月下獨酌，要天下人知道；
李煜天上人間，要人類史傳唱；
楊華就算上吊，也獨享了黑潮——
詩人一孤單，剎那就剪出永恆。

路上的野狗、野貓，
常主動來親近我。
連書店裡的兩隻貓，
也自己來我的腳邊。
明明店裡有四、五十個人。

我是畸零人。
不屬於任何機構、團體、公司行號等
區塊或編制。
我所喜愛的都是地球上最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