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人群中找到彼此，在迷離中交錯視線。那心跳彷彿回到我18歲那年，有一種最誠懇的心動。無關藥物，無關酒精，也無關年少青澀的懵懂，卻又乾淨純潔，在所謂世故熟稔中第一次發現到如此簡單發生的可能。

人群中我們分別又相遇，懷著期待以及一點點羞赧的笑容，我們握了握手，報上名字，輕觸了彼此的肢體，接著十指交握。在一片冶艷肉色浪花波濤中，我們擁抱，撫觸著身軀，額頭靠著額頭，鼻尖摩娑著，偶爾輕點彼此的雙唇，用少許的言語把對方的模樣植入自己腦海。我的右手貼著他的背，左手摟著他的腰，臉頰埋進他的頸窩，藉由安撫著我的嗅覺感受到他的存在，以及我的存在。在瞬間臣服於對方的翻騰火熱中，矜持著，小心翼翼著，在未知的單純中一點一寸地延伸，感受。張開唇舌，嚐到落下的雨水，在清冽的甘甜中睜開雙眼，他的溫柔映入我的眼簾。在震天架響中我們只看見彼此，形影不離。我們穿過舞池，推擠過人群，踏過階梯，隨著他緊握的手，我感覺到的不只有他溼熱的體溫。

在便利商店的燈光下，我們啜飲著酒，聊著自己的曾經，卻本能地不去想像未來。純熟的人情操作教導我們沒有天長地久的存在，所謂的剎那即永恆不過是烙在心裡的相片，偶然在塵灰中翻找出那斑駁泛黃的人影。我輕聲問，你是不是累了。他點了點頭，問我想不想跟他一起回去。踏上計程車前的那一刻，我決定拋掉全部的顧慮，矜持，小心翼翼。在大雨中回到飯店，關上門，脫去鞋子，沒有瘋狂的激情，我們淺淺地，緩緩地，帶著試探地，用最輕柔的手勢，探詢著對方每一片肌膚，每一寸神經。這之間可能不是愛，但卻是最原始的，相互吸引的，想跟對方融為一體的，感覺。遠遠不同於單純的性，在這一刻我們透過撫觸，與對方的體溫，填滿了自己，感受到一種放心的力量，充實而美好。當一切到達高點，結束於氣球爆破般的傾洩而出，我們並未隨著高潮的離去而降溫，掏空。而是環抱著彼此，在彼此訴說的故事中伴隨著電視閃爍的影像沉沉睡去。

天空此時泛著黎明的白光。
過了黎明，今天過後，我們又會怎樣？

或許剎那變成永恆，只因為可能過了今天我們就要失去了這一刻才有的真實跟毫無保留，沉淪到永無止盡的猜疑，防備，不誠實，害怕自尊受傷。一旦開始算計，就註定要萬劫不復。那一刻的純真與簡單發生的可能，是多麼刺眼地標誌著我的曾經，卻又無法照耀我的未來。


是不是曾經有那麼一瞬間
我們天真又滿懷期望的想過有天長地久的可能？

但至少作愛後我並未感傷，因為我明白醒來時你仍然會在我的身旁。爾後我也偶然會想起那個二月的清晨，我躺在你厚實身軀的片刻。而你溫熱的手貼著我的背，撫過我的臉，沉沉地把心跳敲擊在我的左臉頰。


剎那即永恒。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