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林頓：承諾一個乾淨能源的未來

譯／鄭一青

二○○五年十二月在加拿大舉行的聯合國氣候變遷大會上，許多來自美國的環保人士在會議中表示，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以身為美國人為恥。」

美國不是簽約國，所以在此次大會中只能做為觀察員，然而美國身為最大的溫室氣體排放國，卻一再以會影響經濟發展為由，拒絕簽署京都議定書，而美國代表團更一度悍然退出談判。但美國前總統柯林頓的出席演講，卻帶來了此次大會中一直遲遲未見的國際政治領導力，除了全球數千名各國代表數度起立鼓掌，也為在氣候變遷歷時兩週的艱困談判，幾次瀕臨談判破裂的國際僵局中，發揮了臨門一腳，而使得最後一天得以峰迴路轉，達成許多重要的「蒙特婁行動計劃」共識，同時預留未來對話和合作的機制，民主黨的柯林頓擔任美國總統任內，曾同意簽署京都議定書，派出副總統高爾直接參與京都議定書的協商，但未獲得共和黨控制的參議院支持。而布希總統則自始至終抱持反對態度。

在演講中，柯林頓除了重重打了現任的布希總統一個巴掌外，也指出布希政府認為減少溫室氣體的排放會影響經濟發展，「這是完全錯誤的。」並以清潔能源科技將帶動新一代的能源科技創新和創造新的就業機會，提出嶄新的思考。

《天下雜誌》為台灣唯一在加拿大蒙特婁氣候變遷會議現場採訪的媒體。長期以來，台灣陷入能源的發展爭辯，十年來能源政策原地踏步、甚至走一步、退兩步，對未來經濟和環境整體發展也沒有長遠目標。柯林頓從環境保護、氣候變遷談到未來新低碳經濟時代的來臨，他的思考和思辨，不僅是未來世界趨勢轉變的先驅，也可以為台灣提供許多重要參考。以下是演講摘要：

我剛從一個星期的旅行回來。這一趟旅行北到世界最北的城市，聖彼得堡，也到了烏克蘭基輔參與防治愛滋病的工作，而後我又飛到斯里蘭卡和印尼，那裡的夏天正要開始，而後我到了德國的慕尼黑和英國的倫敦。

就在我這樣的世界漫遊的一週中，我在世界各地讀到這樣的頭條新聞：

科學家已可以測量出現在溫室氣體的濃度，已經是六十五萬年以來的最高點，要記得上一次冰河時期也不過是一萬五千年前，那一次冰河時期，迫使人類離開東非遷移到世界各大洲，而開始展開人類的文明。這是我在基輔讀到的新聞。

接著我飛到斯里蘭卡，那裡的初夏已是酷熱，在那裡我讀到喜馬拉雅山九五％的冰河都在溶解中，造成了三倍以上的土石流和其他因為冰河溶解大量流溢所造成的自然災害。

而後我往北飛，我讀到的新聞是北大西洋的西歐國家，未來要面臨更嚴寒的冬天，因為溫暖的洋流受到更多流入海洋的淡水所阻絕。

而這僅是短短六天中，我所讀到的三篇文章。

氣候變遷，是人類導致

在我設立的柯林頓全球行動計劃（Clinton Global Initiative）中，我了解到過去十年因為極端氣候所導致保險業的損失，已經是過去的三倍。而未來若是全球暖化持續，會影響到農業的生產節奏，數以百萬的糧食災民將會在全世界出現，造成世界的重大災難。

所以，現在的氣候變遷，因為人類的行為而產生，並且加速發展，是不容爭辯的。我們不確定的，只是這樣的影響有多深遠，而且多快這些大規模的環境衝擊會全面發生。但是我們清楚的了解，這絕對不會太樂觀。

所以，我們應該怎麼做？

京都議定書不是一個完美的協定，有兩個主要的批評：

第一個，是認為參與京都議定書會因為限制溫室氣體的排放，而傷害已開發國家的經濟。認為這個限制的目標是無法達成的、這種由上而下的解決方式會影響經濟發展。

第二個批評，是認為京都議定書沒能將開發中國家含括進來，而按照這些發展中國家的經濟成長速度，很快這些國家已經是溫室氣體排放的大國，在未來溫室氣體排放很快就會超越美國。

第二個批評算是公平的，但第一個則是完全錯誤、徹底的錯誤。過去幾年，我們得到更多公平的數據和研究發現，一旦我們很認真地大規模採用現有的清潔科技和節省能源的技術，我們不僅將達成，更會超越京都議定書的要求，同時不僅不會影響經濟發展，反而是促進經濟的成長。這正是我想要談的重點。

如果你看看美國，在九○年代平均一年創造了三百萬個新工作，佔所有工作的八％，主要的新工作來源就是資訊科技，佔了新工作的三成，而它牽動了整個經濟的成長。

每一個國家都面對類似的挑戰，我們應該如何來達成？

乾淨能源帶動經濟發展

答案是很認真地承諾一個乾淨能源的未來，我們可以創造許許多多的新工作。

藉由風力發電、太陽能、生質燃料、超級汽車引擎，以及系統性改變照明、隔熱或是空調系統、提升所有建築和電器設備的能源效率，單單是在美國，我不知道就可以創造多少新工作。

如果我們下定決心，我們可以將紐奧良重建成為美國第一個綠色生態城，我們可以重建濕地，可以在每個建築上裝設太陽能板發電。

我要說這些，是因為我希望能夠打破現在氣候變遷大會的僵局。否則一旦氣候變遷的速度越過臨界點，就會很難再有現在這樣的世界氣候變遷會議。除非我們現在採取行動，四十年後，也許我們要來加拿大開這樣的大會，只能在木筏上開會了。

但別忘了，仍有許多樂觀的徵兆，在美國，已有超過一百九十個市長承諾要達到京都議定書的要求。試著想想，如果一個市長可以做下承諾，為什麼國家不行？我們如果可以從抽象的數字，轉向實質的行動計劃，同時，人民就在實際的行動當中，看到正面且有益經濟發展的回應。

在丹麥，沒有人會對他們國家由風力發電創造二○％的電力感到羞恥，也沒有菲律賓人對二七％的電力來自地熱發電感到慚愧，日本人則非常高興他們超越美國和德國，創造世界最多的太陽能光電。

而在發展中國家，尤其是拉丁美洲，數百萬住戶的太陽能光電板沒有和中央電網連結，卻創造足夠的電力來點亮房屋、烹煮食物，而他們每個月的負擔和買蠟燭的費用相近。他們對自己感到非常驕傲。

所以，我要說的是，如果真的有什麼法子，能夠讓全世界的人合力來解決問題，也許我們要面對氣候變遷的議題，把自己當成大城市的市長，對自己說：這是我打算要做的事。

如果把所有這些成果加總起來，事實上就會達成我們達成的減量目標。現在不只是美國的市長們打算採取行動，己有十一個州，總計約三分之一的美國汽車市場，預訂減少三分之一的溫室氣體排放。許多企業界也開始行動。奇異總裁伊梅特曾說，氣候變遷的低碳科技，將成為奇異下個世紀獲利的中心。

另外，我想說的是，每一次談到這裡，就會有人露出譏諷的語氣說：「又來了，他說同樣的事三十年了，這些只是所有氣候變遷和能源解答的很小一部份，大家都知道不管太陽能或是風能，都無法真正取代石油、煤或是核能發電。」

但這不是正確的，單單是日本地熱的潛力可以供應日本一半的電力。以風力發電和太陽能光電而言，不同於傳統石化能源，你用的愈多就愈便宜。所以若是要價格降得更快，就增加風力發電的使用。

每年美國人花費約一千八百億在購買天然氣，只要投資一半天然氣的錢在風力發電連續七年，美國就可以從風力發電產生比任何能源都要多的電力。所以，認為再生能源不能推到更大的經濟規模，這樣的說法都是不正確的，現在的主要問題在我們根深柢固的組織惰性和投資習慣。

節能省能，是門好生意

再次強調，我們知道再生能源的可能性和潛力在哪裡。以美國而言，二○％的電力用於照明，如果每一個公司和家家戶戶都以高效率的燈取代現有的燈，雖然價格是三倍，但是燈泡的壽命卻是十倍，僅產生三分之一的溫室氣體。

許多在場的人都熟識的羅文斯（編註：《綠色資本主義》一書作者，將於二月七日訪台座談，該書由《天下雜誌》出版中文版。本活動網址： http://www.cwbook.com.tw/reader/green ），他談論這些事超過三十年，而他九○％的時間都被人們如此嘲笑，但是現在沒有人敢嘲笑他了，因為現在人們開始了解，節能省能，是一門好生意，省能所創造出來的能源就和再生能源同樣重要。

我說這些並不是說京都議定書的協定不重要，它當然非常重要。我喜歡京都議定書的協定，我參與而且我簽署同意，但是它的確有缺失，沒能將世界上每個國家、每個人都納入協定、參與這樣的市場機制。而現在已開始吸引許多國家的興趣，包括巴西、中國、印度都表達高度意願要參與。如果我們可以合作，我看不出失敗的理由，若全球不能合力，我也看不到成功的可能。

現在的關鍵是，我們應該要找到一些途徑來共同合作。有一個內布拉斯加州小農業市的市長，他是共和黨員，兩次總統選舉都投布希的票，非常支持布希。但是他對我說，「你知道嗎，我是農夫出身，他們說對抗恐怖份子的所有行動都是基於預警原則，要事先防範。但是，這世界上，沒有任何其他事情比將預警原則用在氣候變遷的事情上更為重要。」

現在我們在嘗試的是創造一個巨大改變的新世界。我們需要更多具體成功的個案，也許這並不代表能滿足一些人要在特定日子達成特定減量目標的期待。

其次的問題是，舊的能源經濟是非常有組織、有足夠的資金和政治影響力的組織。而新的能源經濟，到目前為止，仍然是充滿新的創業家、創新、缺乏足夠資金，而新能源市場也尚未非常有組織。

但是，要讓人們開始思考大幅的改變。所以當英國石油（British Petroleum）高喊超越石油（Beyond Petroleum）時，這是好消息；當殼牌石油開始投資風力發電，這也是好消息。當每個石油國家藉著一桶六十五美元的高價石油所賺來的利潤轉型成能源國家，而非只是石油國家，也是好事。

為什麼石油國家不能發展風力和太陽能？整個中東國家都可以這麼做，你可以從赤道開始，向其他地方擴展，這是創造工作、減少貧窮、促進發展，同時減少未來氣候變遷影響最好的方法。

不同層次的人要動起來

所以，我期待愈來愈多的企業、城市、地方領導者、非政府組織都能參與這個工作。我們需要不同層次的人全都動員起來，但是我們也不能放棄市場機制。有這個機制的存在，會對促成大筆資金的溫室氣體減量計劃的產生和完成，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所以，我最後還是要說，如果我們不能同意減量目標，那就讓我們假設我們都是一個市的市長，我們改變遊戲的方式：你們先不要同意任何減量目標，但是這裡有一百個行動計劃可以做。等做完這些計劃就會自然達成先前的目標。

最後，我必須提醒一件事，所有的能源，不同程度都是來自太陽能。我們不要忘了仍有九八％的太陽能仍然等待我們。所有的人類和生態系只分享了一～一．五％的太陽能，絕大多數的太陽能都經由雲層反射回到太空。所以人們能夠存活在地球上，是一個生態奇績。

這些討論將會在開發中和已開發國家創造數百萬個新的工作機會，這些重要討論會提供我們子孫一個和我們同樣生存的機會，這些我們這一代視為理所當然的權利。

我們身負重責，自從工業革命開始，沒人想到我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現在，我們都知道氣候發生了什麼變化。我們也知道我們可以有不同的選擇，可以引領我們到另一個繁榮而環境穩定的未來。

我再次請求，我們在一起，試著一起合作。如果不能同意減量目標，就先採取一些具體的行動計劃，先讓每個人每天醒來先有一些事情做。讓我們試著找到出路，不要僵在這裡，試著一同走向共同的未來，而後，我們可以給我們的子孫一個更繁榮、更有人道的地球。謝謝，願上帝保佑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