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和我的實習生，討論在ICU病房的所見所聞。實習生在週誌上寫到，「ICU病房的病人，或許有的是在維持無意義的生命?」

這讓我思考到，「無意義的生命品質」，是針對病人本身，或者是病人家屬?同時，也讓我反思，在醫院一年多來，看到的生生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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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病人家屬會無助的問，要不要氣切？

遇到這問題，我實在是無法給他們答案，因為我身上揹著「社工」的角色。在給予個案及家屬充足的資訊下，讓他們自己去做決定，這是「案主自決」。但，有時候，我還真想拋棄「社工」的角色、包袱，告訴他們，「不要氣切了吧!」（除非個案本身是非常年輕的人，相對老年人而言，生理機能各方面狀況都不錯，他可能還有復原的機會，也或許這對他而言，真的是幫助。）

因為，在臨床上，有絕大多數的病人，他們在氣切之後，勢必無法在短時間內恢復自己呼吸，必須依賴呼吸器，然而，ICU又無法讓病人住上一段長時間，往往在病人狀況大致上穩定後，即使仍無法脫離呼吸器，病人也要先轉到呼吸治療病房，接受自行呼吸的訓練，而這種特殊照顧病房的費用是相當驚人的（撇開耗材費用不計，就要21,000元）。

2萬多元，幾乎是將近一個人一個月的薪水了，若一個家庭只有2個人在工作，但其中將近一半的薪水都要花費在病人身上，那樣，整個家庭勢必陷入一些問題，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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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醫生問家屬說，「病人現在的狀況，，你們有沒有考慮同意他進行氣切？」

我會反思，醫生所謂的「進行氣切會比較好」，到底是對誰好？對病人本身嗎？對家屬嗎？

在醫院，醫生的職責就是挽救病人生命，這本是無可厚非。但，我卻不禁這樣想：「為病人氣切，維持病人的生命，但卻不一定是，維持病人的生活品質」，因為，絕大多數氣切病人，可能要花很長的一段時間，甚至是往後的日子都要依賴呼吸器，躺在床上不能動，又無意識，無法與他人互動，直至老死的那一天。

這樣，算是一個好的生活品質嗎?如果不是，那麼，對病人本身而言，進行氣切又會比較好嗎?

反過來說，進行氣切，對家屬而言，有可能是好，但也有可能會讓情況變得更糟。有的家屬覺得，只要能夠維持病人的生命，只要病人還有心跳，那麼他就還是存在於世上的，之於家屬，病人形體的存在、生命的維持就是一種意義。(這是好的)

但，相反的，若今天病人氣切之後，無法脫離呼吸器，必須一直住在呼吸治療病房，而家屬相對要負擔如此高額的住院費用，長久下來，勢必也造成經濟上不小的壓力，然後，家庭漸漸被這樣大的壓力拖垮，感到疲累。這樣，對家屬而言，進行氣切又會比較好嗎?

所以，進行氣切真的比較好嗎？如果比較好，那是對病人比較好？還是，對家屬比較好？我想，這都需要好好去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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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或者是家屬，在很無助的狀況下，常會問很多問題，「要不要氣切？」、「該不該簽下放棄急救同意書？」

遇到這樣狀況，我不會回答他們，一來這非社工專業，因為牽涉到醫療處置，我無法回答醫療專業；二來，我覺得我無權決定一個人以後要過怎樣的生活。

如果，今天因為我的一個建議，而家屬完全的採納，讓病人進行氣切，卻也讓病人終其一生過著毫無生活品質的生活，我會恨死我自己，也對病人、家屬愧疚一輩子。或者，讓家屬決定簽署放棄急救，等同於放棄病人的生命，那麼，我這就是在代替上帝，決定一個人的生死了

這些，都不是一個社工，應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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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一個生死交錯的地方，可以看到新生命的誕生，也可以看到生命的凋零，更可以學會如何尊重一個生命…






pic：攝於95.08.06 - 苗栗三灣，白雲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