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謎樣的雙眼》中當主角問被害家屬，希不希望強暴犯被處以死刑，他是這樣回答：

「我要讓他活著，過著沒有意義的人生，慢慢的老去。」

他說的是無期徒刑，可事實上大多數人的人生也可如此描述──過著沒有意義的人生，慢慢的老去。

我們通常以為我們是自由的，在人所知有限的時候。可等到一切對錯的判斷都可以為經年累月的陳規與事實所解釋，我們才知道人並不自由。由於階級、由於性別、由於不穩定國家情勢，由於不對的時間與感情，我們不知不覺成為我們不願意成為的人，接受我們不願意的人生，對此我們無能為力，只能靜待死亡，猶如牢中的犯人。以莊子的話來說，就好像在一台極速衝向懸崖的法拉利上，卻沒有辦法停下來﹝行盡若馳，莫能止把﹞。

片子裡的男主角花了半輩子的時間去追問，「為什麼他沒有成為另外一種人生」，最後卻只能是接受「活在當下」的說法。假設那樣的狀態算是活著的話，這也算是一條解脫之道。

信教的人一定會搬出原罪的理論，我承認這真是有點道理，否則為什麼我們要承受日常的情感消耗，要接受平庸的人生。可是我還是不相信神，因為那讓一切的瑣碎有了完整的依歸，這能夠與人一種種悲壯的感覺──既然世界是這麼的不完美，那在某處一定有一個完美的存在。但在我所見的人生中，不幸既不是完美的對立，也不是完美的殘餘，它只是突如其來的出現，然後沒有理由的延續。

我們只能掌握能夠掌握的，那絕不包括死後的報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