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1-11 01:00:00牛頭犬

金馬影展筆記(二)死亡在世界邊緣

《瑞凡費尼克斯未完成》Dark Blood



1993年十月31日凌晨,導演喬治斯魯伊澤接到了一通電話,告知他,他正在拍攝中的電影《血荒漠》,男主角瑞凡費尼克斯在洛杉磯的夜店外猝逝,原因是藥物濫用導致的心臟衰竭。導演斯魯伊澤悲慟欲絕,停止了影片最後三周的拍攝計劃,於是,這部電影就在保險公司的倉庫中,度過了漫無止盡、暗無天日的歲月。

雖然影片已經完成了百分之八十,但導演斯魯伊澤仍然可以選擇籌資再選角重拍,何況他在片場與女主角茱蒂戴維絲間劍拔弩張的關係(他不滿地稱茱蒂為那個婊子),已經是眾所週知的事,但是他實在太喜愛瑞凡費尼克斯,無論是他充滿生命力的角色詮釋,或是他私底下謙和善感的性格,他無法想像由任何其他演員來替代瑞凡的演出,所以這部未完成的影片,似乎也就永遠無法完成了。

2007年導演斯魯伊澤被醫生診斷出心律不整,被警告隨時都可能因此而猝死,他想起了這部被宣告早夭卻讓他難以忘懷的電影,他決定在他有生之年,要想辦法「完成」這部影片並讓它上映。



於是他搶救回差點被保險公司銷毀的底片,將原有的素材剪輯出理想的版本,而殘缺的段落(多為瑞佛和茱蒂的對手戲,兩人在片場也非常不對盤)便只能以自己口述及獨白的方式彌補起來。終於,在2012年的荷蘭影展,這部或許是影史上最特別的未完成電影之一,在20年的塵封後,終於在大銀幕上以它最獨特的姿態,與影迷們驚喜地相會。

瑞凡費尼克斯在這部他最後的作品中,飾演一個帶有美國原住民血統的男子,在妻子罹癌過世之後,獨自一人和他的小黑狗,住在猶他州核彈試爆區裡自己搭建的小屋。他意外地解救了一對因汽車拋錨而被困在荒涼沙漠的夫婦,寂寞的他,在有了他們短暫的陪伴後,被誘發了慾望,竟渴望起更親密的關係,而漸漸地,他成為這對夫妻一場最黑暗的夢魘...



雖然在這部驚悚片中,瑞凡費尼克斯的角色或許可以被視為是侵犯者或反派,但他卻能以他那獨特的純真、敏感、脆弱、哀傷的氣質,讓這個「惡人」反而成為整部片中最受到觀眾憐憫而且認同的角色。相形之下,坎城影帝強納森普萊斯和神經質女王茱蒂戴維絲所演出的那對好萊塢銀色夫婦,看似不經意且無辜地涉入他的生活,卻因為他們對於未知世界的好奇、恐懼或憤怒,而不自覺讓自己的困境,成為毀滅他人的理由,似乎更帶有惡意。而這樣描述的對比,和偶然出現的核子試爆畫面,呈現出了在創作者眼中,對白人殖民者肆無忌憚侵害原住民族家園,強烈的批判與控訴。

導演讓鏡頭下廣大空曠得讓人窒息的沙漠,與死氣沉沉的淒涼小鎮,呈現出一種異世界中荒涼寂寥的氣氛,既強化了那對來自城市的夫婦,對於陌生的他者,心裡所感受到的怪異危機 ,更反映出男主角內心世界的孤獨與乾涸。而最奇妙的是,那些由導演口述描寫來填補故事缺口的斷裂感,卻不可思議地帶給了影片一種更清晰可觸的缺席、失落與無力感,那力道或許更甚於創作者原本所可以想像或達成的。



我們無法也無須去否認,現實世界中那令人傷感的意外,為這部未完成的電影帶來了截然不同的意義與價值,是戲外的悲劇,讓劇情裡的挫敗與無望,變得更刺痛、更有感染力,而也是這樣一個完美如量身打造的角色,讓我們對於瑞凡費尼克斯,一個早逝的英才,遲了20年,還能夠再有一次哀悼追憶的機會。

 

 

《在世界邊緣遇見熊》Vic + Flo ont vu un ours


生命如牢籠,愛在鐵窗外。

假釋出獄的小薇,來到偏遠的山林角落,寄住在癱瘓伯父的糖廠小屋中,接受假釋官的固定探察。在獄中相識的女友小芙,很快地也來到這個寂靜的鄉間,與她相會。不久,甜蜜悠閒的兩人世界,隨著她們對環境漸漸的適應,開始有了些轉變。小芙越來越難以忍受那平靜無波的單調生活,內心起了騷動,小薇也意識到了自己,或許將面對愛人的離開。而在此同時,來自往日的暗影,正無聲無息地逼近中...

加拿大導演丹尼斯柯特再度在銀幕上創造出一個邊緣世界的景象,並以一種像是荷索或蘇古諾夫的詩意畫面,揉合了彷彿郭利斯馬基的冷調怪誕幽默,與拉斯馮提爾的惡意殘酷,講述生命中的禁錮與枷鎖,那可能是監獄的牢籠、老者的輪椅、傷患的石膏、封閉的小鎮、濃密的森林、深切的恨意、不堪回首的往事、佔有的愛情...導演用廣邈美麗的自然景致、刻意留白的心理描繪,去對照那大大的特寫中,每個人物被囚禁的心靈。而那教人驚呼意外的駭人結尾,更是奇妙地將影片帶到了一種魔幻浪漫的層次。



加拿大資深女演員皮耶黑荷比塔耶、法國女星荷曼波林傑,微妙地演出了這對女同志情人的內心牽扯,而《愛瘋狂》的俊秀男主角馬可安德烈哥羅汀,更以令人難以置信的外貌變化,演出了神秘的假釋官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