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6-17 03:02:04羽昂
我們的約定之七【夜】
「有時候，似乎有點太沉重了呢……」立昂喃喃低語。
彷彿是為了將心裡的沉重具現化，立昂順勢又將浸泡在浴缸裡的身子往下沉了一截，原本就幾乎全滿的水隨著他的動作而溢出了不少。
「拔拔？」似乎是因為聽見了父親的呢喃，原本正在把玩水槍的宇澈看了和自己一起在泡在浴缸裡的父親一眼，只是父親卻沒有回應他，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的仰頭闔著眼。
立昂有泡澡的習慣，而且這樣的習慣完全不受到天氣冷熱的影響，所以儘管現在即將進入炎熱的暑假，他仍然喜歡沉浸在裝滿水的浴缸裡，好像所有的煩惱都可以在水中溶解，然後流進下水道。
或許是因為每當父親泡澡時，他就會多出許多時間可以玩水，所以宇澈也特別喜歡和父親一起洗澡。
他們就這樣，在同一個浴缸裡，兩父子，一個靜靜沉思、一個開心玩樂。
立昂仰著頭，包圍在溫熱的水流裡，又是一聲長嘆。
和許久不見的好友用過晚餐後，語瑜揮別了同行的依婷和徐瑄。
當她獨自踏上歸途時，稍早之前還伴隨著她的豔陽已經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皎潔的白色月光尾隨在後。
還好時間還不算太晚、還好台北的交通很是方便，語瑜沒有花太多時間，便已經獨自站在一棟白色的大樓前，抬頭往上看，位於五樓的第三間房間正透著亮光，想起今天下午好友臉上的笑容，在那扇透著光亮的窗戶裡，她悄悄的以好友為藍圖，也替自己勾勒出一幅名為幸福的畫作，想著想著，她也跟著勾起了微笑。
轉動鑰匙，將大門敞開，一眼收盡了套房裡的一切，正如剛才所見的，屋子裡一片燈火通明，沒有任何隔間的室內裡，可以清楚看見一個高瘦的男子正坐在語瑜擺在房間最裡面的雙人床上，似乎沒有察覺到語瑜的進入，他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的電視看。
「我回來了。」語瑜掛著愉悅的笑容喊到。
聽見了語瑜的聲音，男子先是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才轉頭對正褪下衣服的語瑜說：「有點晚了。」
「恩，不小心聊得太晚了……」語瑜有些歉疚的回應。
換上了較輕便的衣服後，語瑜在男子身邊的床鋪坐下，男子的名字叫做陶皓，是語瑜從大學交往到現在的男友，之前一直定居在屏東，直到這幾個月才搬到台北來和語瑜同居。
「是有什麼好聊的啊！」陶皓翻了個白眼，語氣裡毫不掩飾他的不悅。
「就很多啊……」語瑜挽住陶皓的手臂，笑嘻嘻的和他說著今天的愉悅，大學好友的婚姻、他們可愛的孩子，還有關於依婷的玩笑，她將下午所經歷的一切，毫不保留的向她心愛的男友訴說著。
語瑜說得起勁，甚至不時發出笑聲，也因為如此陶醉在回憶裡，所以她絲毫沒有發現陶皓緊緊靠在一起的雙眉。
「好了，我沒興趣再聽那傢伙的事情。」在語瑜停下來換氣的空檔，陶皓抽出了語瑜緊抓著的那隻手臂，冷冷回應的同時，從床上站了起來。
那傢伙─就算陶皓沒有明說，語瑜也清楚他指的是立昂，因為陶皓一向對立昂沒有好感，從大學時代，到現在都是如此，他總認為立昂過分的親近語瑜，然而對他這樣小氣的想法，立昂也同樣感到不悅，因此，對彼此的厭惡，理所當然的成為了他們唯一的共同點。
「怎麼了？」語瑜收起了方才在臉上洋溢的笑容，雖然她疑惑的問了陶皓，心裡卻多少猜到了怎麼回事。
「沒有。」陶皓斷然回應，卻絲毫沒有掩飾他臉上的口是心非。
沒有等語瑜回應，陶皓順手抓起了丟在一旁的外套以及擱置在客廳桌上的鑰匙和手機，頭也不回的步出了大門。
望著緊緊被關上的大門，語瑜暗自嘆了口氣，雖然這次的小聚是經過陶皓同意，但是陶皓果然還是不希望自己赴立昂的約吧？
儘管實際上邀請她的人是雪穎……
在台北的夜空裡找不到任何一點星光，本該沉靜的夜晚，街道上的燈火卻遠比頂上那匹純黑的布幕要令人炫目，已經搬到台北幾個月了，對於這裡的日不落，陶皓仍然有些無法適應，只是這樣吵雜的城市裡，卻也有令人無法割捨的便利，好比心情如此煩躁的現在，他不需要在街上擔心無處可去，因為街上隨時都有好幾處營業到深夜的店家，隨時準備接納像他這樣被負向情緒壟罩的孤單靈魂。
今晚，陶皓選定了一間住家附近的小吃店，他點了幾道小菜後，從冰箱裡拿了幾瓶啤酒，隨後又向老闆要了兩個杯子，一切就緒後，他刻意挑了一個在戶外的位置，暗自打算讓緩緩徐來的晚風為他減去一絲憤怒和不悅，看著天空裡獨自掛在天上的月亮，陶皓一口飲盡了杯子裡的啤酒。
幾分鐘後，老闆送上的小菜擺滿了半張桌子，配著下酒菜，陶皓又喝下了幾杯，當第一個玻璃瓶再也倒不出任何一滴液體時，一個比陶皓矮上一截的男子站到他的眼前輕輕揮手。
「阿紝！你可終於來了！」臉部泛著紅潤的陶皓見到男子後笑著說。
邵紝勾起一抹淺笑，他才拉開陶皓對面的椅子，陶皓已經為他倒滿了一大杯的金黃色啤酒。
陶皓是邵紝在屏東居住時認識的好友，近幾個月突然說要搬到台北時，他本來還有些失望，怎知道命運似乎有意將兩人牽在一起，在陶皓搬到台北後的幾個月，邵紝也接受了工作上的調度，而來到了台北，此後兩人就常常像這樣相約在小吃店小酌、互吐苦水。
「阿皓，是什麼事情惹你不高興了呀？」邵紝飲下一大口金黃色的液體後問。
「還不就我女朋友！」談起這件事，陶皓頓時又感到一陣慍火，「好好的，跑去找那個男人幹嘛？」
坐在對面的邵紝又默默的喝了口酒，頓時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和陶皓在屏東認識的時候，他的女朋友還遠居在台北，所以對於他的女友，邵紝是一知半解，就連搬回台北之後，他們也已經習慣了只有兩個人的『Man's talk』所以從來沒有想過要約陶皓的女友出來認識。
他靜靜的聽陶皓說著讓他憤怒的一切，偶爾點頭附和，雖然沒見過陶皓的女友，他卻早已經聽了許多遍，關於那個，從大學時就不斷和他女友搞曖昧的男人，比較新鮮的則是今天下午，已經結了婚、有小孩的他，依然如此不安分的找陶皓的女友去家裡敘舊。
「最讓我不爽的是，我女朋友還真的給我去耶！那我算什麼啊？」陶皓憤怒的喊著，通紅的臉頰和不顧旁人的音量，在在說明了他已經有些醉意。
「那你沒跟你女朋友說過嗎？」邵紝輕拍陶皓的肩膀，想藉此安撫他過於激動的情緒。
「有啊！但她跟我說什麼他們只是朋友，你相信這種鬼話喔？哪有一個男人可以和女人當純朋友的啦？說他沒企圖，我才不信哩！」陶皓激昂的喊著。
邵紝笑的點了點頭，腦中突如起來的裡閃過幾個畫面，回憶起當時的景象，邵仁突然有感而發，「這樣的話，我大概可了解為什麼我以前的女朋友會因為我跟女生出去玩而生氣了……」
如果是平常，陶皓也許會感受到邵紝語氣裡的惆悵，只可惜，今天的他只是一支醉鬼，「那不一樣啦！根本就是那你前女友不懂事，哪有男人不應酬的？再說你又沒有真的要把那些女人！」陶皓豪邁的飲盡杯子裡的黃湯，將空杯子用力的放在桌面上，敲出一聲極大的響音。
「但她就是不願意這麼想嘛！」邵紝無奈的聳肩說，想起兩年前，女友倔強的不讓眼淚流下，只是鐵著一張臉沉默不語，他的心又揪成了一團。
「為什麼就是不能好好待在家裡就好？我對那個男人有沒有跟他老婆睡在一起根本就沒興趣！」微醺的陶皓似乎完全沒有聽見男子的無奈，只是自顧自的說著。
「什麼？他們沒睡在一起嗎？」毫不在意被陶皓忽視的邵紝有些驚訝的問。
「說是懷孕前都分房睡啊……」再將杯子重新爆滿的空檔，陶皓不耐煩的應了一句，接著又嘀咕起女友的不檢點。
「那小孩是怎麼來的？」也許純粹出自好奇，也許有幾分想轉移陶皓的注意力，好讓他少喝兩杯，總之在邵紝自己意識到之前，他已經將這個問題問出口了。
被男子這麼一問，陶皓頓時也陷入了疑惑，從他認真思考的表情看來，有這麼一刻，邵紝認為他的酒似乎醒了不少。
「管他的！又不關我的事！」想了半晌，陶皓又將杯子裡的酒飲盡，「管他小孩是撿來的還是領養的！」
「也是呢。」邵紝笑了笑，看著又開始發酒瘋的陶皓，暗暗替自己的疑問劃下了句點。
「沒有愛的兩個人，也可以做那種事嗎？」似乎已經完全進入了自己的世界，立昂瞪著天花板，但天花板卻不在他的眼裡，他清楚的聽見了自己的低語，卻似乎完全沒注意到一旁時起時落的水花聲以及漸漸失去溫度的洗澡水。
「哈啾。」
猛地，立昂被拉回了現實，他瞥了一眼身旁，掛著兩條鼻涕的宇澈，同時間感受到了包圍著自己的水溫已經有些涼意，他著急的站起身，迅速的抽了幾張衛生紙，替愛子將鼻涕給擦去。
「小澈，我們該起來了唷！」將衛生紙丟進垃圾桶時，立昂有些歉疚的對宇澈說。
「好～」宇澈順從的回應，今天泡澡的時間有點太長，他的玩具也玩的有些膩了。
聽到了宇澈的回應，立昂不禁對兒子的懂事和乖巧感到欣慰，他將手伸向宇澈，後者立刻舉起了雙手，聽話的讓父親將抱起自己。
將宇澈放下後，立昂從一旁的架子上抽出了一條浴巾，正準備要替自己和宇澈擦乾身體時，宇澈卻已經迫不及待的扭開浴室的門把，光溜溜的小身子，就這樣在立昂來不及阻止的情況下奔了出去。
「我要找麻麻！」光著身子的宇澈邊用稚嫩的童音喊著，邊沿路留下在浴室外和主臥房裡留下了濕漉漉的小腳印。
抓著剛剛拿下的浴巾，立昂正想追出去時，主臥室的房門被打開了，他收回正要踏出浴室的右腳，在房門完全被開啟前，他躲到了浴室的門後，藉著那扇白色的木門遮掩自己一絲不掛的身軀。
「小澈，怎麼沒穿衣服亂跑呢？」房門被完全開啟，走進房間裡的自然不會是別人，只見雪穎邊笑邊抓起了全裸的兒子，同時，眼角餘光也看見了那道被迅速闔上的門。
雪穎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找到了躲在門後，只露出了一顆頭、同樣一絲不掛的丈夫，視線相交的剎那，立昂的雙頰頓時漲紅，他閃身回到浴室，關上門後，迅速的將手中的浴巾圍上腰際，接著又從架子上抽出了一條浴巾，再打開門時，雪穎正抱著宇撤站在門外。
「給妳。」立昂撇過頭，害羞得不敢對上雪穎的雙眼，他伸手遞出了另一條浴巾。
雪穎接過浴巾時，忍不住對滿臉通紅的立昂發出輕笑，「好說歹說，我們也結婚兩年了，你會不會太誇張？」
「喔？我太誇張？」聽到雪穎這樣嘲笑自己，立昂一時間，竟然忘了要害臊，他直視著仍在輕笑的雪穎，雙手抓住腰際上的浴巾，「那我打開囉？」
「你開啊。」雪穎邊笑著回應，邊替宇澈將身體擦乾，「我又不是不知道裡面有什麼。」
「知道歸知道，有沒有看過又是另一回事呀！」立昂故弄玄虛般的說。
「是沒看過啦！」雪穎笑了笑，她替宇澈穿上睡衣後，兩手一攤，「你要讓我看，我不介意呀！」
語音落下，立昂的雙耳又紅了起來，兩人對看了數秒後，立昂輕咳了幾聲，露出了無辜的神情，求饒道：「對不起，我錯了。」
「哈，白癡。」雪穎大笑著，「快點去穿衣服啦！等下感冒。」
「是~」立昂拉長了尾音回答，轉身從床鋪上拿起了方才準備好的睡衣，接著再次轉進了浴室裡。
對立昂和雪穎來說，這是再自然不過的反應，但是在一般人的眼裡，身為夫妻的兩人卻從不在彼此面前更衣，似乎就不是這麼的平常了……
「沒有愛的兩個人，也可以做那種事嗎？」倚靠浴室的門扉，立昂的腦海裡突然的又閃過了方才的呢喃。
「扣扣。」思考之際，背後的白色木門傳來了輕叩聲。
「怎麼了？」回過神的立昂邊穿起衣服，邊回應道。
「我今天，想要洗頭……」隔著門板，雪穎拋出了這句突兀又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話。
「知道了，又懶得自己吹了，對吧？」立昂穿上褲子，將門打開的同時，對雪穎露出了一抹微笑。
「很麻煩嘛！」雪穎哀怨的說。
「好~老婆大人，我幫妳吹！」看著雪穎那一頭烏黑的長髮，立昂說。
「哈哈，謝謝老公。」雪穎開心的說。
「夏天也到了，要剪短一點嗎？」走出浴室，立昂套上上衣時問。
「有想過，可是上次剪短的時候，明明就有人抗議說長頭髮比較好看……」雪穎邊說，邊看向立昂，顯然他就是那個『有人』
立昂毫不掩飾心虛的笑了笑，「我只是說，我比較喜歡長頭髮，又沒說不好看。」
「是這樣嗎？」雪穎懷疑的看向立昂，「算了，我自己也比較習慣長頭髮。」雪穎拉起一戳黑髮說。
「好啦！快去洗，不然等下我睡著，就沒有人幫妳吹頭髮了！」立昂催促著。
「不可以睡著喔！」雪穎嚴厲的說，頓時，她想起了一個好友的名言，「你要是睡著，我就把你踹醒喔！」
「不要學依婷說話！」立昂無奈的垂下雙肩，「會等妳啦！怎麼捨得讓我老婆因為沒吹頭髮而感冒？」
聽了立昂的保證，雪穎這才心滿意足的拿起換洗衣物準備步進浴室裡。
只是雪穎才剛轉身，放置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卻在此刻唱起了悅耳的鈴聲。
雪穎放下衣物，快步走到床頭櫃前，不假思索的接起了手機。
「喂？」按下通話的剎那，雪穎才發現自己下意識的接起電話，竟然忘了看來電號碼。
「哈囉！好久不見！」隱隱約約的，立昂聽見了電話那頭的男子說。
僅僅只是如此簡短的一句話，雪穎已經認出了聲音的主人，她滿懷欣喜的回應，「真的，最近很忙？」
雖然基於禮貌，立昂並沒有刻意去聽取電話內容，但是他還是從雪穎臉上的表情和不小心聽見的隻字片語中猜出應該是雪穎某個許久未見的朋友。
雪穎忘我、開心的和對方閒聊著近況，原本立昂也沒有太在意，直到，雪穎欣喜的語氣突然劇變……
「我是很想幫忙啦！可是……」雪穎露出了困擾的表情，語氣裡充滿了為難和不確定，她看了立昂一眼，「要跟我老公討論啦！」
聞言，立昂也疑惑的看了雪穎一眼，但是他並沒有立刻提問，而是靜靜的等雪穎將電話掛上，然後嘻皮笑臉的站到他的面前……
「老公，我有點事情想跟你商量……」
雪穎露出燦爛的笑容，這一瞬，立昂有感覺，不敢她想商量什麼，自己都會毫不考慮的答應她。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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