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3-12 00:58:33羽昂

我們的約定之二【昂】




『如果我二十五歲的時候,我們身邊都沒有人陪伴
……

『我們就結婚……』

那是他們曾經一起立下的約定,也許有點輕狂、也許彼此都沒有百分之百的認真,那一年,即將從大學離開的他們允諾了彼此四年後的未來。

立昂比雪穎要大了將近一歲,已經習慣了孤獨的他,從來沒有想過二十六歲時身邊會有什麼人陪伴,他們的約定如果沒有辦法實現,一定是因為站在雪穎身邊的人不是自己。

雪穎是個很有想法的女人,身上散著自己特有的魅力、不為誰逐流,所以立昂深信只要雪穎願意,她絕對不會像自己一樣落入孤單的死胡同。

立昂看著雪穎和青梅竹馬的戀人分手,也見證她在畢業前幾個月恢復單身,但是他的想法卻沒有因此改變,只要雪穎希望,她絕對不會孤單。

那一晚的月光很快的被淡化,明明是攸關自己未來的對話,卻已經不再那麼清晰。

畢業之後,立昂很快的進入軍隊裡,履行所有男人應盡的國民義務,同時和雪穎的聯絡也漸漸少了,但儘管如此,他還是輾轉知道了,雪穎身邊的空位在從缺了半年之後,已經有人重新補上。

他的枕邊依舊冷清,但他們的約定似乎已經沒有實現的可能。

有些寂寞、有些失落,但是立昂很高興雪穎過的很好,他不確定雪穎是否還記得這個約定,但是轉念他又想,忘了也好、把那一晚灌了一大杯可樂後所說的話當作酒醉後的誑語也好,至少未來的某一天,雪穎不用因為這個約定而感到後悔。

不是他沒把握讓雪穎幸福,而是他沒有把握雪穎會因為他而感覺到幸福。

幾乎斷了的音訊重新接上時,立昂已經退伍,忘了是誰先打電話給對方,他們聊起了近況時,赫然發現彼此的生活都有了些轉變,但也都有些不平。

立昂進入了一間不動產公司上班,剛起步的他,對工作和同事都有許多的不快,就這點而言,剛換了工作、和男友同居的雪穎也是如此,所以他們天南地北的聊了起來,一瞬間好像回到了速食店的那一晚,他們又一次忘了時間似的,聊了整晚。

一通電話時間太有限,兩人都要上班,經不起每天沒有日夜的聊,但是每次拿起電話,他們還是會聊個兩三小時後才依依不捨的放下早已熱的發燙的手機,也許因為彼此都太寂寞,也許因為他們的身邊都沒有可以如此長談的人。

大多的時候,立昂抱怨工作,雪穎則對他的枕邊人有許多怨懟,明明住在一起,兩人卻鮮少有接觸,甚至常常因為一些小事而爭吵,看在立昂的眼裡,也替雪穎打抱不平,甚至有些心疼。

雪穎也和家裡的男人說明了自己未來的期望,但和總是計畫好一切的雪穎相反,男人的生活相當隨性,對金錢的管理也不如雪穎縝密,甚至常常需要雪穎幫忙貼補他的「交際費用」讓他有足夠的財力和朋友應酬、吃飯,幾年下來,連雪穎原本的存款幾乎全數訴諸流水,就算幾度和他深談,也都只是以兩人的爭吵落幕。


因為上班的時間不同,他們並沒有常見面,只是以手機聯絡彼此,立昂會傳訊息關心雪穎吃了沒、睡了沒,甚至打電話叫她起床。

「你比我男朋友還像我男朋友。」某一天,在立昂打電話叫雪穎起床後,雪穎用LINE傳了這個訊息給立昂。

「可是我沒有常常拿小事惹妳不高興啊!」附上一個娃娃落寞在地板上劃圈的圖案,立昂很是無辜的說。

接著是雪穎一連串大笑的貼圖,雖然看不見對方,但是立昂也跟著勾起嘴角,「妳真的有笑嗎?」

「恩,有啊!」雪穎很快送出訊息。

「那就好!那我今天的目標就完成了!」莞爾,立昂將這個目標訂為『每日一笑』目的在希望每天都可以將雪穎逗笑。

「如果我們結婚了,你還會像這樣一直逗我笑嗎?」看著空蕩蕩的房屋和已經沒有了溫度的另一邊雙人床,雪影按下了這個訊息。

「我不能保證未來,但至少此刻,我希望可以陪妳到妳不再需要我的那一秒。」立昂幾乎沒有思考的送出這段訊息。

雪穎微微的勾起嘴角,她不懂星座,但是她曾聽立昂提起魔羯座是個不懂浪漫的務實星座,只是隸屬這個星座的立昂卻說寫下了這般詩意的文字,比起那些閃閃動人的海誓山盟,這般沒有明確立下期限的保證似乎更令人篤信。

「很難保證婚後你也會像現在這樣吧?」

「恩,沒有人可以保證以後也會如此,但是如果現在就讓妳覺得不適合的話,也就沒有以後了啊!所以至少我們的未來,還有可能不是嗎?」立昂從不立下什麼保證,因為他總認為所有的事情都可能有變數,但或許也因為如此,他所說的話,反而更有了保障。

「也許這樣曖昧比較好?」坐在客廳裡,她的男人剛走進門碎念著那些他拒絕聽雪穎談論,自己卻滔滔不絕的工作瑣事,而雪穎只是充耳不聞的看著手機裡,立昂傳來的訊息大笑。

「如果妳不介意,也覺得這樣比較好,我沒意見啊!」雖然這樣簡直就像在偷腥一般,但是他並不討厭,甚至還蠻樂於和雪穎維持這樣的關係,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想逼雪穎做什麼決定,所以只要兩個人開心就好。

立昂向雪穎勸說過幾次,不是因為自己必須結婚的壓力,也不是為了消弭自己的孤單和空虛,只是單純的希望雪穎離開讓她不快樂的人,好讓自己能開心一點。

很多時候,立昂也無法確定會雪穎的感覺,那並稱不上愛,但是當她偶爾因為男人反常送的鮮花或是突然的一個甜蜜舉動而開心的發出動態時,立昂都能感覺到心底升起的微微的失落。

也許是不甘心方氣用心經營了這麼久的感情,也許雖然有諸多不滿仍然改變不了她愛著那個男人的心情,雪穎遲遲沒有終結這段感情,日子漸長,立昂也沒有再多說,也許雪穎和那男人、他和雪穎,他們的關係都會一直這樣下去。

只是意外的篇幅總是在所有人都已經習慣了現況時突如其來的插入,這個沒有起伏的故事,在立昂二十五歲生日後的幾個月進入了最終章。

「我跟他分手了。」電話裡,雪穎的語氣相當平淡,彷彿她訴說的只是一件微乎其微的小事。

「什麼?這麼突然?」立昂驚愕,看到雪穎的來電,他還以為只是一如平常的閒話家常。

其實仔細想想也不大意外,幾天前他的確接到了雪穎的電話,她又一次為了男人的無節制花費而動怒,她理性的想和男人討論,但男人卻莫名其妙的對她怒吼,甚至耍門就往外跑,還離家出走似的徹夜未歸,立昂知道,那是為了男人的尊嚴,雪穎當然也明白男人好面子,但是那並不代表她必須接受這般不公平的對待。

立昂安慰了她幾句,但這一向不是他的強項,所以他一如往常的聊起自己生活裡的趣事,聽雪穎在電話那頭忍不住發出笑聲,他也會因此安心許多,他不能替雪穎解決什麼麻煩,但至少,在和他通電話的那幾個小時,他希望雪穎暫時忘記生活裡的那些不快,電話的那一頭,雪穎和平常一樣的笑了,所以他也以為,這件事很快會像平常一樣,在男人的道歉之後,若無其事的落幕,怎知道……

「不突然,我真的看不到和他的未來了。」雪穎依舊平靜的說。

她收拾了屋子裡所有屬於自己的物品,除了自己的衣物以外,她還發現這裡竟然有大半的家具出自她緊緊捏在手裡,已經幾乎沒了數字的存摺裡。

「是喔……」立昂仍然有些難以相信,原本還以為當雪穎恢復單身時,他會有些開心,沒想到,他竟然一點也開心不起來,他勉強的在繁亂的思緒裡找到這麼一段話,「分開也好,不要讓自己這麼不開心。」

「恩。」雪穎只是淡淡的回應。

在立昂的眼裡,雪穎從來就不是個會哭、會鬧的女孩,這是她頭一次聽見她如此淡漠的語氣,也許她也靜靜的掉過眼淚,只是高傲的不想讓誰知道,立昂明白,這就是她表示悲傷的方式,所以也不追問,就算她自己不想承認,立昂也看得出來,她深愛著這個總是惹她生氣的男人。

愛情本來就沒有規則,他也許什麼都不好,你卻唯獨只愛著他,在軍中服役的那段時間,他也從隊上的班長那裡看到了驗證,一度鬧到不可開交而分手的兩個人,到了最後還不是像夏日的豔陽一般的火熱。

那一通電話裡,誰都沒有提起那個約定,雪穎沒有心情,而立昂仍然認為很快會有人填補這個空缺,會很快的,快到他來不及在雪穎生日前向她求婚。

雪穎提著偌大的行李箱,回到了家裡和家人同住,只是因為這點改變,她往返工作地點的時間變得更長,睡眠的時間也跟著變短,雖然考慮過另外租屋,但一時半刻也找不到適合的房子,何況以往是兩個人支付一間套房的錢,現在只有一個人,負擔當然跟著增加,經過評估之後,雪穎只好咬著牙苦撐。

幾個月過去,雪穎因為跋涉的疲累,精神越顯越差,而她的身邊依然遲遲沒有出現一個可以倚靠的人。

「不然,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住?」終於看不下去的立昂提出了這個建議,單親的立昂家裡還有個小他七歲的妹妹,只是住宿在外縣市學校的她鮮少回家,因此只剩立昂和父親居住

立昂現在的家裡是間公寓,除了屋齡老舊以外,立昂最難以忍受的就是,因為和父親共用一間房間而使的他沒有自己的私人空間,工作漸漸穩定後,他已經可以負擔在外租屋的費用,也一直想要般到外面住,只是一直苦無正當的理由而遲遲未般出家裡,現在如果是以要和『女朋友』同居為由,相信父親在固執也不會多說些什麼。

「一起住?」雪穎有些疑惑的聲音無精打采的從電話那一頭傳來。

「恩,我有看到一間還不錯,三房兩廳,空間還蠻大的,租金我也還可以負擔……」藉著工作之便,立昂已經找到了間還不錯的房子,除了雪穎各一間房以外,還能預留一間客房備用,各方面的機能也都不錯,一切都就緒,就只差雪穎點頭。

「如果妳不介意的話。」立昂並不擔心自己有一天有了女朋友之後會不方便,因為他並不認為自己會失去單身的黃金身分,但是雪穎不一樣,對立昂來說,她還有著無限的可能……


瞥了一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環視公司裡面,除了自己和開門的秘書,還有兩個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業務員,立昂愣了一會,突然想起今天是周休的假日,他連忙將電腦關上,從座位上站起時,他順手撈起自己的西裝外套,和秘書講了幾句話,便走出了公司。

跨上自己代步用的黑色機車,他筆直的向前方駛去,週邊的景色快速的從他身邊流過,不久,立昂在一間美式早餐店前停下,將機車的腳架立起,他緩步走向店內。

「謝謝光臨。」早餐店裡,雪穎剛用滿滿的笑容送走在店內用餐的最後一位客人。

客人才剛離開,宇澈就踩著小小的腳步從店後方的小房間裡跑了出來,那是雪穎為了方便照顧宇澈而特意留出來的空間,忙碌的時候,宇澈會自己在房間裡遊戲,乖巧的他既不吵也不鬧,偶爾他還會像現在這樣在沒有客人的時候跑到前廰,掂起腳尖,從只比他矮了半個頭的桌子上收取客人用完的餐具,然後踩著一樣小小的步伐送到調理台內的水槽裡。

「拔拔!」手裡還拿著空麵包籃的宇澈看見了正走進店內的立昂,水汪汪的雙眼轉了起來,稚嫩的嗓音藏不住喜悅的大喊。

頓時,在前廰收拾的員工和正在收拾桌面的雪穎都紛紛看向了門口的方向。

「小澈乖。」立昂抱起了宇澈,順手從他的小掌裡接過了麵包藍。

「我在幫麻麻忙唷!」宇澈微微抬起下巴,小大人的模樣驕傲的說。

「真的喔?小澈好棒喔!」被父親誇獎的宇澈害羞的笑了起來,他環住父親的脖子,小小的頭撒嬌似的靠在立昂的肩膀上。

店裡的其他員工向身為老闆的立昂打了聲招呼後便各自回到崗位忙碌,雙手抱著宇澈,立昂快速的看了一眼店內的情況,散落在店內的餐桌,無一不狼藉,他們應該才送走了一批客人,而且那一波的忙碌甚至讓他們沒時間收拾餐桌。

「怎麼這個時間過來呀?」剛將其中一桌的碗盤放進水槽裡的雪穎邊用圍群擦手邊走向立昂。

「今天假日,怕妳忙到沒時間吃飯,所以過來看看。」立昂勾起笑容回答,身為房仲業的立昂,工作時間相當彈性,所以他也常常像這樣在上班時間過來看看雪穎,說到這裡,他突然有些愧疚自己忘了今天是忙碌的假日,否則他應該會更早些過來幫忙。

「不會啦!我習慣了。」雪穎聳聳肩,也許就是天生勞碌命吧,不管立昂怎麼勸說,她就是無法好好在家裡待著,非得自己開間早餐店貼補家用。

「那妳先休息一下吧!」立昂將宇澈放下,褪去西裝外套,捲起白襯衫的袖子,轉身到鄰近的餐桌,開始收拾了起來。

雪穎見了連忙上前阻止,就怕立昂耽誤了公事,「我來就好了啦!公司那邊還要忙吧?」

「就算要回公司忙,也得吃完飯之後吧?」看了雪穎一眼,立昂嘆了口氣,他擺擺手,最後決定各退一步,「不然我們一起收吧!這樣快點收完,就可以一起吃個飯?」

聽了立昂的話,雪穎開心的笑了,她輕輕點頭,接受了立昂的提案。

「我也幫忙!」一旁的宇澈也附和著。

立昂輕輕撫上宇澈的頭,衝著這個懂事、乖巧的孩子微笑。

「對了,昂,我今天聽幾個客人跟我聊天,說男人都不喜歡帶自己的女朋友或老婆出席同學會之類的聚會,是不是真的啊?」雪穎在立昂的鄰桌收拾餐具時,突然想到今天和客人的閒聊。

『昂』比起『老公』或是姓名,立昂更喜歡雪穎這樣稱呼自己。

在熱戀的期間,太多女孩子習慣以『老公』稱呼自己的男朋友,當然立昂也被這樣稱呼過幾次,但是他不喜歡這種明明只結過這麼一次婚,卻好像有很多『老婆』的感覺,所以他讓雪穎稱呼自己『昂』

因為那對立昂來說,是比什麼都還要親暱的稱呼,而且除了雪穎以外,沒有人這麼稱呼過。

他的妻子只有一個人,所以能如此親暱叫喚他的,也只有一個人。

「因為很麻煩啊!還要一一介紹誰是誰,好不容易的聚會,還要顧及老婆會不會無聊。」立昂邊擦拭桌面邊回答雪穎的疑問,「不過妳放心,我的大學同學會,我一定會帶妳出席的!」

雪穎笑了笑,「真的嗎?我好期待喔!」

「當然,而且我很樂意介紹我的同學給妳認識!」立昂露出了稚氣的笑容,孩子般的說。

聽了這樣的回答,雪穎不爭氣的笑的更開心了,立昂當然會帶她參加,事實上如果立昂收到了大學同學會的邀請函,雪穎肯定也會被列席參加,因為他們兩個分明就是大學的同班同學。

「說到同班同學,好久沒和語瑜她們吃飯了呢……」雪穎突然想起了幾個大學時期比較要好的朋友。

「語瑜現在也在北部吧?應該不難約,可是徐瑄在台中、依婷在高雄……」立昂細數著曾經和他及雪穎形影不離的三個人,「找一天叫她們來家裡吃飯啊?婚禮後就沒看到她們了!」

「好啊!」雪穎對著個建議表示雀躍。

「不過不准叫語瑜的男朋友。」立昂突然斬釘截鐵的補上一句。

大學畢業之後,三個人之中唯一沒有換男朋友的就只有語瑜,但是不巧的是,立昂偏偏對她的男友陶皓,完全沒有好感。

雪穎聽了點點頭,也難怪立昂有如此反應,畢竟陶皓曾經因為懷疑立昂和語瑜有曖昧而對立昂揮拳,讓他的臉上足足帶著一個多禮拜的紫色彩妝上課,被其他同學嘲笑就算了,還害他被導師約談到辦公室裡喝咖啡。

「我知道。」收拾完最後一張桌子時,雪穎簡短的回答,回想起來,那一個多禮拜,一向溫和待人的立昂脾氣暴躁到嚇人的程度,如果可以,她可一點都不想再體會一次。

「恩。」立昂輕輕應了一聲,想起那張氣焰囂張的臉,他還是感到相當不快。

終於收拾完店裡的所有桌子,將店舖暫時交給其他員工打理,立昂和雪穎牽起宇澈的左右手,決定一起到附近的餐廳享用午餐。

晴朗的天空下,夫妻愉悅的談話聲、小男孩稚嫩的笑聲,雖然生活很平淡、很普通,但是有雪穎和宇澈陪伴的每一天,立昂總能感受到以往所沒有的幸福,仰望天空,立昂輕聲的許下願望,希望這樣的日子可以長長久久。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