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2-16 22:00:00羽昂
溫戀之三十三【再見＆再見】 最終話
今天，是離開的日子。
關上房門前，雲伊眷戀似的多看了一眼，住了這麼久的小套房，現在就要離開，感覺難免有些不捨，但是，再多的不捨也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因為為期一年的分部計畫已經結束，而從來沒有參賽資格的她，理所當然沒有任何被選中的可能，因此，和其他沒有被選上的人一樣，她必須回到母公司，而今天，是最後的期限。
提著行李走出屋外，人行道上佈滿了飄落的紅楓，雲伊想剛到這裡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景緻，聽說秋天是離別的季節，現在獨自站在街道上，一陣冷風吹來，心底還真有一股惆悵。
沒有給雲伊太多時間沉溺在回憶裡，一輛黑色的跑車突然在雲伊面前停下，她還來不及驚訝，駕駛座的門已經快速的被開啟，仲恩穿著一襲棕色的風衣匆忙下車。
「都整理好了嗎？」順手接過雲伊手上的行李，仲恩將它安置在後車廂後，轉頭問雲伊。
「都好了，離飛機起飛還有時間，你別這麼緊張。」雲伊稀鬆平常的邊說邊走到了副駕駛座，其實她自己也可以到機場，偏偏仲恩強烈的要求要載她一程，她也不好拒絕。
經過兩個月的調適，仲恩的心情似乎已經舒坦了許多，兩個人維持著好友的關係，看不出曾經發生過的所有疙瘩，只是不管雲伊說了幾次，仲恩依然改不了處處照顧她的習慣，最後雲伊也只好由著他，只是那感覺比起戀人更像兄妹。
「好好好，時間很多！」仲恩附和著，走到門邊，搶先雲伊一步拉開了副駕駛的門，「妳就最好都不要趕上飛機，然後留下來陪我。」
「對吼，我還沒恭喜你榮升呢！」雲伊坐進車子哩，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開心的對仲恩道賀，「恭喜你唷！副總經理！」
考核的最終結果，仲恩的表現讓總裁龍心大悅，明明只是測驗性的考核，仲恩卻讓公司的業績成長了近一倍，也難怪職位會直線跳級，直接坐上了分公司副總經理的位置，只是那同時也代表了他將留在這裡，就此與雲伊分開。
關上副駕駛的門，重新做回駕駛座，當車子開始駛向機場時，他向一旁的雲伊抱怨著，「瞧妳高興的，就不能為了要跟我分開而假裝難過一下嗎？」
在以前，雲伊會為仲恩這樣有些甜膩的話語而感到臉紅，但現在，雲伊只是將它當成朋友的玩笑話，一笑置之。
「又不是以後都見不到面，我幹麻為了你升遷而難過？」雲伊理所當然的說。
仲恩笑了笑，似乎他本來就不應該離開這裡，以前在台灣時來不及向雲伊告別，這一次，就在這裡彌補之前的遺憾吧。
一路上，他們和往常一樣無話不談的說著，氣氛愉悅，絲毫沒有一點哀傷之意，一直到車子停在機場時，兩人才真正察覺到了離別的迫近。
「要幸福，好嗎？」登機前，雲伊給了仲恩一個擁抱，他們是朋友，但是她從沒忘記眼前的男人曾經如何深刻的愛著她。
「妳也是。」仲恩淺淺的勾起嘴角，回以擁抱，「不然歡迎妳隨飛過來，在妳嫁人之前，我都會空著我的懷抱。」
「別等我了，我覺得自己一個人也很好。」放開仲恩，離開允顥的這一年，她想了很多，雖然還無法剔除對他的眷戀，但想法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我現在反而不想太早嫁人了，太沒保障。」
「我會自己斟酌的。」仲恩笑的開懷，很高興雲伊有了成長和轉變。
靜靜的望向雲伊的頸部，她還是讓習慣讓脖子閃爍著亮眼的銀光，儘管仲恩沒有再確認過墜子裡的相片，但是他知道，雲伊的心裡始終有一個他沒辦法打敗的影子。
「再見了，好朋友。」雲伊說。
仲恩搖搖頭，糾正，「是最好的朋友。」。
「恩，最好的朋友…再見…」雲伊說完，衝上前，在仲恩的臉頰上啄下一吻，是屬於好友之間的美式道別，也是對過去種種的感謝之意。
飛機登上了雲霄，載著雲伊，和仲恩深切的思念。
眼淚滑過臉頰，上頭還有被親吻過的餘溫，只是仲恩很清楚，那並不屬於愛情，心還有些糾結和疼痛，他知道遺忘還需要一點時間，但是，他依然打從心底的祈禱，希望他的第三個願望可以實現。
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按下熟悉的數字，這通電話將跨越海洋的另一端。
「她起飛了。」電話接通後，仲恩簡短的說。
「有點意外你真的放她走。」電話的那一頭，響起芊郁意外的驚呼。
「我沒有更好的選擇。」有點無奈、有點心痛，但這是最好的選擇。
「……我這邊也會安排好的。」芊郁淡淡的說。
聞言，仲恩有些心酸的笑了，「我還以為妳是幫我的呢？」
「技術上來說，我現在做的事情也是你的希望，而且我從來就沒說我是幫你的。」芊郁果斷的說。
「恩，我知道，因為我跟你一樣……」點點頭，仲恩的眼淚滑落卻依然笑著。
「幫會讓雲伊幸福的那一邊。」芊郁和仲恩異口同聲的說。
將近十五個小時的飛行，雖然因為父親的大力資助，她得以乘坐較舒適的商務艙，但長時間下來，她仍然感到相當的疲倦和煩悶，剛走下飛機時，雲伊甚至感覺到全身痠痛。
將行李領回，環顧四周，她已經回到了以前的城市，只是這一年的空白，已經讓她對這裡有些陌生，以前明明從這裡往返台灣好幾回的，現在回到這裡，卻已經沒有再奔走到台灣的理由了。
不需要再精心安排每一次的休假、不需要再空守著不會喊叫的手機，她輕鬆的笑了起來，卻感覺到一陣鼻酸，提起行李，走出登機口，芊郁是唯一會為她接機的人，但是在她就要臨盆的情況下，雲伊實在不敢奢望她挺著肚子來接機，所以她快步的走了出去，沒有留意在登機口外等著接機的其他人。
「雲伊。」才走了幾步，她聽見身後有個男人這樣叫喊。
她停下腳步，細細的聽了一會，除了人群交談的吵雜她沒有再聽見任何聲音。
「一定是飛太久了……」雲伊嘲笑著自己的幻聽而低語，仲恩劉在海的另一端了，怎麼還會有男人在這裡叫喚她的名字，而且那聲音聽來，還如此的熟悉。
拿起行李，她又向前走去。
「雲伊！」那叫喚聲再次響起，比方才要大聲也更急迫，這一次，雲伊甚至清楚聽見了背後傳來的腳步聲。
當腳步聲在雲伊身後不到五步的距離停下，她的眼淚幾乎就要潰堤，很久沒聽見了，但是她沒有忘記這個聲音，只是她從沒想過會再見到他、只是她害怕轉身，害怕等著她的只是自己的幻想，更害怕，他如果真的站在自己身後，她又該說些什麼？
最後，她還是敵不過好奇心，雲伊轉過身，瞳孔瞬的放大，驚訝的喊叫卡在她的咽喉，站在她眼前的，是一年以前，她選擇離開的男人，允顥穿著白色的襯衫、配上黑色西裝褲和領帶，手臂上還掛著一件同色系的西裝外套，更令雲伊詫異的是，他手裡的一大束紅色玫瑰花。
與允顥相識的幾年，他從未有過如此正式的裝扮，也從未送過她任何花束，那不協調的違和感，讓雲伊不禁有些想笑。
「你……」看著允顥，突然有太多的疑問讓雲伊無法決定要從何問起。
「我在這裡等妳……等妳回到我身邊……」允顥微笑著，還是和以前一樣的笑，有點稚氣、有點傻，卻讓人無法討厭的笑。
「你怎麼知道……」問題沒有問完，雲伊已經想到了唯一的可能，會被允顥找到而且又知道雲伊的抵達時間的人，只有芊郁，只是芊郁一向不喜歡允顥，又怎麼會……
「這一年間，我不斷的拜託芊郁，好不容易才知道的。」允顥輕輕拉扯領口，豆大的汗水自額間不斷冒出，顯然對這一身衣服感到相當不適。
「該不會也是芊郁叫你穿這樣的吧？」雲伊無奈的說，她猜想這是芊郁會做的惡作劇。
「她是有說穿正式一點比較有誠意啦！」允顥打趣的笑著說，「不好看？」
「很怪。」雲伊簡潔明瞭的回答。
「悲劇了……」允顥有些失落的苦笑。
「那你來找我幹麻？」這是眾多問題裡，她最想知道的。
「我剛剛說了啊！」允顥雙頰漲紅，雙手遞上那束紅的嗆眼的玫瑰，「來接妳回我身邊。」
「為什麼？」雲伊雙手環住胸口，堅決不接下那束紅花，她冷冷的問。
「因為我……我…」又是那支支吾吾，說不出話的模樣，一如以前。
「我們分手了，你應該高興吧？你有更多時間可以打電動、不會再有人控制你休假時的去處，更不會拿奇怪的問題和要求去煩你，不是嗎？」雲伊既氣憤又悲痛的數落著。
「不是的……不是……」允顥困窘的低語著，除了不再沉默以外，那為難的表情令人懷念，也令人痛心。
「那是怎樣？你就這麼想被我煩？」雲伊還愛著他，但那不代表她願意再讓自己笨一次，她答應過仲恩的，不再委屈自己，「你不過是習慣我在你身邊而已？」
雲伊轉過身，提起行李，背對著那一個再次讓她失望的男人，努力忍住眼角的不爭氣，她不願再為了一樣的男人落淚。
允顥的出現的確讓她感動，從未送過的玫瑰也動搖著雲伊的心，但是她要的並不是這種會隨時間凋零的禮物，已經一年了，允顥退伍了，應該要成長了，但是他還是一樣，永遠都不懂、不懂雲伊所要的。
「因為我愛妳！」望著雲伊的背影，允顥聲嘶力竭的喊著，雙頰羞澀的泛紅，但比起算顏面盡失，他更不希望再次忍受雲伊的離開，那痛楚已經折磨了他整整一年，而他已經不願再多忍受一分鐘。
允顥的聲音響遍了整個廰內，就算沒有去看，雲伊也能感受到投射在她身上的眾多視線有多灼熱，她停下了腳步，卻沒有立刻回頭。
深深的吸一口氣，再也不顧忌場所或是面子，他再次喊著，「因為我愛妳，我不想要妳離開我。」緊緊看著雲伊的背影，怕對上了其他人的視線會失去勇氣，也怕雲伊在轉眼間又失去了身影，「雲伊，是我遲鈍、木訥，但是我，一直都是愛著妳的……」
背對著允顥，眼淚不受控制的滑落，幾度懷疑自己所聽見的，她愣在原地，一時忘了該如何反應，猛地，一雙大手環住了她的腰，熟悉的氣息貼上了她的肌膚，是允顥抱住了她，雲伊沒有推開允顥，卻也沒有回應他。
圍觀的人群發出了小小的驚呼聲，感嘆眼前這幕動人的光景。
「對不起……」允顥的歉疚在雲伊的耳畔響起，記憶裡從不道歉的男人似乎有了變化。
雲伊輕輕的推開允顥，向後退了幾步，一年的時間不短但也不長，允顥的轉變讓她太驚訝，她難以置信的盯著允顥看。
允顥有些無奈的笑了笑，聳肩坦然的接受雲伊投射而來的懷疑目光，他的雙手空空如也，那一大束的玫瑰花在方才的擁抱中掉落到了一旁，允顥在口袋裡摸索，取出了一個四方形的黑色小盒子，遞到雲伊的面前，「花總有一天會凋謝，但這個不會……」
雲伊呆愣愣的打開盒子，盒子裡躺著一個銀色打火機，雲伊將它拿起，做工稱不上精緻，表面也只是簡單樸素的銀，沒有多加修飾，這讓雲伊不解，不論是她自己或是允顥，都是不吸菸的，為什麼送了她一個打火機。
雲伊疑惑的翻轉這個有些重量的打火機，突然，她在平滑的底部發現了一個突起，她不假思索的撥弄那塊突起，意外的打開了一個小蓋子，原來在本來放置燃料的地方是空心的，裡頭塞了一張紙，淡藍色的原子筆寫著兩行字，雲伊一眼就認出那是允顥的筆跡。
『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為我們的愛情加溫。』
瞪著那張紙，雲伊知道這個男人從來不懂這般的浪漫，她做了幾次呼吸，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淡而不是興奮的高亢，「這不是你自己的主意吧？」
允顥怔了一下，好像有人緊緊的掐住了他的心臟，眼神心虛的飄向一旁，害怕雲伊和上回的簡訊事件一樣發脾氣，但最後，他還是決定說出實話，「是立昂教我的……」
「立昂？」雲伊問，他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但她瞬間挖出了躲在心底的某個記憶，「以前的班兵？幫妳傳簡訊祝我生日快樂的那個？」
「恩……」允顥低下頭，他的確打了電話像立昂求救，為了挽回雲伊，他認為這是最有效的方法，但此刻面對雲伊的質問，他卻感到有些慌張，「對不起，我實在想不出什麼點子……但我真的希望妳開心……」
「你不需要道歉……」雲伊緩緩的說，表情如此慎重，看著她，允顥的心臟停掉了好幾拍，害怕一切的努力都將因為這樣功虧一簣，半刻之後，雲伊才勾起嘴角，「我很開心。」
雖然不是出自於允顥本身的主意，但是為了雲伊，不善浪漫的他問了其他人，因為愛著雲伊，所以即使有違他的性格，他還是選擇做了。
和那封虛情假意的簡訊不同，這是允顥自己選擇去做的。
「雲伊……」直到看見雲伊的笑容，允顥才真的鬆了一口氣，「我……我會努力改變的……所以…」
『不要再離開我』看著允顥的煞那，雲伊意外的明白了允顥想說的話，那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這一刻她深深的感覺到，允顥是愛著他的。
名為感動的水滴滑落臉頰，傳來微微的溫熱，這一秒，死灰裡的愛情正在復燃，他們的愛情，正在沸騰。
「我們會有未來、會有計劃，我們的明天有彼此，我們一起規畫……」這是允顥的保證，他們的未來，將不再只有雲伊獨自規劃，因為他決心，參與她的每一個未來。
雲伊笑著，夾帶著眼淚，胸前的銀飾正在閃爍光芒，但她的愛情卻已不再閃爍不定。
雲伊伸出手，但允顥只是呆愣愣的看著，這不禁讓雲伊有些無奈，看來要教會這個男人懂自己，還是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她輕嘆，「你不牽著我，怎麼一起去未來？」
聞言，允顥大步上前，緊緊的握住了雲伊的手，這一次，絕對不再放開。
「那妳還願嫁給我嗎？」一雙大掌交疊在另一雙纖細的小手上，允顥含情脈脈的問著眼前的女人。
雲伊甜甜的一笑，然後皺起眉頭，模仿起允顥百般困擾的口吻，「恩……我現在暫時還沒有這種計劃耶。」
這句話虛實參半，在經歷了這些波折之後，雲伊對婚姻的憧憬已經起了變化，但是看著允顥無奈的笑容，她已經暗自在心裡決定了與她一同步上紅毯的人選。
「沒關係。」允顥笑著，「時間還很長。」
允顥將誓言的印章蓋上雲伊的唇，許下不再分開的願望。
再過不久，將會有新的記憶放進雲伊胸前的鍊墜，它會繼續閃耀銀光，繼續為雲伊守護著她的愛情，還有……
仲恩的第三個願望。
『我希望，雲伊能實現心裡最想要的幸福。』
都說男人最笨，最不經大腦思考，其實女人也未必聰明，她們清楚知道自己想要的、該放手的，卻未必有男人一般的果斷，最後只好感情用事的委屈自己，如果她離開了，一定是因為她有過太多次的失望。
而男人也許真的不聰明，因為他們總認為愛情就像空氣，看不見，不代表不存在，只要閉上眼，就應該隨時能感受到。
愛情不會成為習慣，因為習慣永遠不會讓人痛徹心扉，最完美的愛情，就是包容彼此的瑕疵。
也許這只是一個笨女人的故事，卻是很多女人會做的儍事……
陽光斜照進窗台，在白天裡照亮了客廳的每個角落，剛睡醒的男人索然無味的在沙發上翻著雜誌，鑲在客廳牆上的大門在這時候被轉開，女人走進客廳裡，將一個粉紅色的信封遞給坐在沙發上的男人。
男人放下雜誌，拿起信封，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名字，皺起眉頭，輕聲嘆息，「終於……」
小巧的腳步聲從房裡奔了出來，一個兩歲大的小男孩躍到男人的腿上，水汪汪的大眼疑惑的看著自己的父親，稚氣的童音從他的喉間發出：「把拔，這是什麼？」
男人淺淺的一笑，大掌撫上他小小的腦袋瓜，「是喜帖。」
聽完，小男孩也跟著父親微笑，儘管他並不了解父親所說的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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