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是部還算不錯的電影，雖然我並不喜歡蔡明亮，從來就不喜歡。

每一家老電影院都有著那種相似的氛圍，不論坐下或站起來時都會發出吱嘎巨響的折疊式沙發椅，不論何時總是瀰漫著或輕或重煙味、霉味或各種食物氣味的空氣（視當時有無其他客人、天氣如何、當天負責清潔工作者是否認真盡職而定）...

這樣的老電影院現在不是關門歇業，就是改成專門放映二輪影片或藝術電影的戲院了。而隨著真善美與總統戲院的關閉，真正剩下來以放映藝術電影為主的戲院也就只剩下長春和光點了，前者一樣是老電影院的代表，後者則是另一個故事了，在作者論、新浪潮都已經結束許久，再沒有一般人能明白藝術與娛樂之間有何區別的現在。

那是一隻刻意偽裝為人的鬼吧。

無論如何，對自認見鬼的人而言，那隻鬼是確實存在的，見鬼的際遇是真實的，既然對他而言為真，那麼其他人便無從否認，真即是真，只有自我經歷、感知並吸納的經驗才是真實的，就像有人可以把單一的味道分解為千軍萬馬，踏歪了旁邊所有人的鼻子；有人將民粹及政府機關的橫暴解釋為媒體改革，並以十字軍之姿將所有下屬及相信他的愚民變成跟他一起戴上紅鼻子的小丑。

然而他之後所見的人又是不是人呢？難道那不是人偽裝為鬼或是鬼偽裝為一般人無法辨識的鬼？人鬼殊途，然而舉目所見，人何寥落鬼何多...還有人分得清人與鬼的不同嗎？（或是文藝青年與非文藝中年的不同？）

也許整個戲院裡其實都是鬼，電影裡的的老演員，看著螢幕上遺落在過去的自己的鬼影，也許當年真的有一座龍門客棧，客棧裡有著長相一模一樣的俠士，迄今仍在持續那永無止盡的廝殺。

那應該是愛情吧...戲院裡的客人（或客鬼）來來去去，直到戲院本身也歇業了為止，這之間只有放映師與收票員是每天每天都出現的。

我期待可以在每個深夜裡與妳見面。而現在，我們只能互相等待。而現在，即便只是待在曾有妳的氣息的地方，也是一種莫大的撫慰。

這畢竟是我第一部從頭到尾好好看完的蔡明亮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