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1-21 00:31:06Sade

投名狀-大義與正義孰為輕重?

一紙投名狀,三分結義情。
“我這一生,如履薄冰,你說我能走到對岸嗎?”
不同於姓名的含意,龐青雲的仕途滿是荊棘苦難,先是被設計犧牲全營一千六百弟兄,東山再起後的數仗均是處於人力資源不足,外帶一個狼子野心的魁字營在後方虎視眈眈,為了勝利,他只能賭。他其實不必如此,乖乖當三位大人手下一條忠狗,安安穩穩破城,搶錢搶糧搶娘們,豈不快哉?但是一股為黎明百姓請命的信念讓他做出了最大的賭注,違反軍令先下蘇州後破南京,為他換得一張通往權力之門的通行證,破天荒拔擢成為兩江總督。他成功了,而失敗也隨之開始。缺乏政治情勢判斷的能力,先是公然要求兩江地區免去錢糧三年,這一舉動同時得罪太后以及滿朝文武,想太平之亂起於一落第書生,卻能茁壯成為清廷心腹大患,無外乎是當朝施政不當,貪腐昏亂,龐青雲卻以體恤人民為由,公然搧了眾人一大巴掌,如此孤高之眾,必定去之而後快。山字營的軍力以及二虎的群眾魅力,是他一路走來的優勢,也是能讓他在談判桌上大賭一場的籌碼,他卻愚昧到殺雞取卵,注定他終究難以到達對岸的悲劇。當然,他以大義之名,計殺二弟,情偷弟媳,斬狗子立軍威,背棄協約屠殺降兵,馬基維里式的形式作風不討人喜歡,如同銀英傳中的銀河帝國軍務大臣歐貝利斯坦,有著正確的事物判斷能力,卻總是被眾人討厭,因為他們能夠為了心中的理想,毫不猶豫的捨棄他人。他在設計誘殺二虎之際,在房間裡對著滿桌酒菜的空位上,以山字營的成立起頭,朝著對面的空椅獨白,欣慰與不捨混雜在他臉上。
“將來有一天,你會知道我是對的”
“人無信就是畜生”
趙二虎,從名字不難發現他的出身背景,應該出身社會底層。他大字不識一個,不懂得”以儒飾,以法治”的政治制度,更不瞭解”天下為公”的精神,他的神經就跟他的名字一樣,既粗且大,一條直通到底。村子缺糧,就帶伙結匪沿路打劫;破城陷地,放任弟兄燒殺擄掠姦淫婦女;跟上頭理念不合,起身呼摟聚眾就走;私自扣下朝廷派下的軍餉發放給兵卒。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兄弟為重” ,只要是兄弟,該吃飽的該穿暖的一樣不能少,至於不屬於他們此一群體以外的人們過怎樣的生活,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因為不願見青梅竹馬的蓮生嫁入豪門成為揚洲瘦馬,因此破門將她擄走,在偏僻的山區中當個山村野婦,以他的方式好好對她,儘管他不瞭解她並不喜歡這樣的生活,以及這樣的他,蓮生的內心其實懷念著綾羅綢緞、摳歌吟詩的生活。二虎總是以自己的方式來表達對他人的好,或許笨拙,他自己其實也多少清楚這點,所以在大局穩定後他才會想離開富裕安穩的生活,回到當初落草為寇的山區村莊,繼續從前貧困卻單純的生活,那裡才是趙二虎真正的歸宿。可惜他回不去了,先前各次戰役的任性妄為已讓朝廷對他懷有戒心,從那句”你山字營姓趙啊” ,注定他被殺的命運。
“大哥是對的”
姜午陽是個迅速成長的嬰孩,他跟著大哥的理想行動,為了保衛兄弟總是衝在第一線,也總是接下眾人最不願意接手的工作,扮演通告鄉里婦孺死訊的死神、揮刀立軍紀的執法者,以及屠殺降兵的劊子手,但他並不快樂,可是他知道自己必須接下這些活,因為這是他維持三兄弟繼續下去不得不的作為。他的心裡向著二哥,因為是二哥一直顧著他那一口飽飯,讓他天寒地凍有個暖炕可以窩,但是他的理智卻向著大哥,因為他見到一個為了理想,不惜下跪哀求敵人的男子漢,那句”我求你啦,我山字營的弟兄只能戰死,不能餓死” ,對他的心裡勢必造成莫大衝擊,也因此在蘇州城破之時,他才會挺身擋在二哥面前,說出那句”大哥是對的” 。午陽,正午之陽,日正當中,正合”上九”卦象,然”上九”居乾卦之終,陽進亢極,將至災害《正義》,他衝動的個性不但使他刃殺蓮生,更在最後暗殺大哥不成,反成為政治鬥爭下的代罪羔羊。
上次欣賞陳可欣導演的電影,恰巧也是有金城武的”如果,愛” ,當時對陳導的電影後勁之強就留下深刻印象,雖然其中有些劇情的邏輯性有點難以釋懷。這次原本擔心投名狀會有如之前的”英雄”、”夜宴”、”滿城盡帶黃金甲”之流,搞出一個場面浩大卻空洞至極的戰爭片,事實證明他沒有讓我失望。三種不同的價值觀,在一個失去是非對錯的戰亂之世下相遇然後爭執,各自堅持自我之道而迎向悲慘結局;運用大量的對比鏡頭突顯出時代下的荒謬感,攻城戰V.S單腳鬥戲、蘇州城內色彩華麗豔人,讓人直有一種”觀世不笑是癡人”之嘆。電影中我最喜歡的一幕,莫過於南京城破後,舞台上戲子們上演龐趙姜三人捺投名狀的戲碼,赤膽忠心的紅臉趙二虎,白臉奸詐的龐青雲,以及清秀小生扮象的姜午陽,這三種符號隱約透露出當世人對其三者的評價,然而人性豈是如此純質無暇?舞台上的戲子扮演著現實生活中的兄弟三人,兄弟三人其實也不過扮演著深宮大苑內權力者的三只棋子,在這場亂世中下一場無關痛癢的棋局。

滾滾長江東逝水
浪花掏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
幾度夕陽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