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舞動鐮刀的火焰》

　　火似的紅髮在清晨的陽光下像團火焰燃燒著，一身黑衣黑褲和那幾個銀墜銀飾讓他有種既頹廢又不失個人風格；然而此刻他的臉卻其臭無比；就像是有人強迫他吞下大便般，面有菜色。

　　傑克‧卡米列大步大步的走在無眠成的街道，模樣痞的沒話說；沿路的攤販好奇的看著這手持巨大死神鐮刀的紅髮男走過這條街；深怕一個不小心自己的飯碗就不保。


　　你沒看錯，他雙手放在腦後反扣著鐵黑色的巨大鐮刀，那鐮刀高的足以和一位成年男子抗衡；因此他的身邊以三成三範圍是空著；每個路過的婦人、男子、唱遊師人都忍不住帶著驚恐的神情看著他走過身邊。


　　『……該死該死……天殺的……讓我找到你就完蛋了……』望著這美麗的街道，傑克停了下來；那張不差的臉上要是少了那薰死人的臭面就會好看的多，奇怪的是傑克並不是只有頭髮紅，他的眉毛和手指甲也都是紅色的，簡直是一團正在燃燒的火焰。

　　嘆了口氣，將鐮刀碰的一聲放在地上；土色的街地甚至打出了一個凹洞，這一聲讓盯著他的群眾紛紛轉過頭不敢在瞧一眼。


　　『這個偷錢的小兔崽子你給我滾出來────！！！』

　　一陣驚天動地的大喊讓所有人停止了動作，肉販甚至忘了該找錢給顧客，正用羽毛撢子清理灰塵的書商一雙老眼在金框眼鏡後瞪的老大；紅髮男成功的讓這個世界停止了一秒。

　　又是咚的一聲響，傑克一屁股坐在大街上，將巨大鐮刀往後一甩唰起了地上的灰塵；完全無視他人存在的往地上一躺，就這麼倒在大街上望著上方自由飄的雲朵；一雙深藍色的眼睛似乎在忍著淚水。

　　真是太可惡了……要不是昨天晚上在樹林裡遇上一個偷人盤纏的死小鬼，他也不會流落街頭，而且他到現在還沒真正的吃過一頓飯，這對他這種沒食物就等於生命到盡頭的人來說；根本是超級大劫難嘛！

　　不過有一件事傑克倒是很確定；那個小兔崽子很明確的是往這裡跑，而這裡……正是自由之城：無眠城。


※　　　　　※　　　　　※　　　　※

　　看著眼前的小女孩，艾菲爾一雙眼珠子簡直快掉下來。

　　小女孩眨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左手抓著麵包右手握著湯匙，一邊喝湯一邊吃麵包，那淡褐色的眼睛好像會笑般彎成新月的模樣。

　　她身上穿著艾菲爾多餘的黃色道袍；一雙白皙的小腳露了出來，然而腳踝處卻纏著白色的繃帶，一張黃符貼在上頭，她彷彿穿著一件過大的洋裝；坐在木板凳上不斷晃著；三不五時就踢踢艾菲爾的腳，倆人面對面坐著，而艾菲爾則是將雙手放在桌上，張大嘴巴目瞪口呆的看著小女孩。

　　
　　「妳、妳……妳的意思是妳不是人？」過了幾分鐘艾菲爾終於開口道，他說的極為艱澀，而小女孩只是點點頭又勺了一口濃湯。

　　她吃的速度可以說是極快，才一個眨眼左手的麵包就以三口併作兩口的速度給嗑完；看到這種驚人的景象，他簡直是雙重驚嚇，差點沒拿道符出來做法。

　　十個殭屍整齊的排成兩列在艾菲爾的位置後面安靜的跳躍，蹦蹦跳跳雙目空洞，幾個旅館裡的旅客帶著濃厚的興趣看著那中式味道十足的殭屍群。

　　「所以妳是………」艾菲爾努力尋找適當的詞去解讀她的身分，說是妖怪又好像太不禮貌？


　　女孩眨了眨眼，一頭極長的灰色頭髮幾乎垂到地板，那一雙褐色的眼睛像極了純木，十歲的外表讓她有種洋娃娃的錯覺；將湯盤抓起一飲而盡，隨即滿足的打了個飽嗝道：「我是獴精呀！」


　　看著艾菲爾沉默，她馬上繼續補充道：「別、別這樣──我沒有任何惡意……對了！你看喔！我還會變成其他的樣子喔！」

　　小女孩燦爛的笑像陽光般，她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像羽扇般在眼瞼底下形成一道陰影，艾菲爾很明顯的感覺到四周的氣玄被改變，還沒意識過來只見小女孩的長髮慢慢的慢慢的像蟲般縮回到頸子，那纖細的手腳似乎更見骨；他驚恐的看著這一切變化，目瞪口呆的看著小女孩變成小男孩的過程。


　　「你看，我還可以變成跟你一樣大喔！」語畢他又聚精會神的閉上了眼睛。

　　「不、不用了！我相信你！」艾菲爾驚恐的將雙手越過桌面放在她肩上，小男孩的確沒在變化，但他那雙褐色的眼睛卻眨呀眨無辜的看著他。

　　
　　『老闆給我一杯冰啤酒，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在這裡幫忙打雜……』咿咿嗄嗄的開門聲似乎又有客人進來。

　　艾菲爾沒有轉頭，但坐在他對面的小男孩卻突然一臉死灰的望著艾菲爾的後方；一陣強烈的殺氣伴隨而來的熱氣讓他忍不住回頭；甫回頭彷彿看見一個正在燃燒的人。


　　紅髮男子雙手抓著巨大鐮刀發愣的望著他們，艾菲爾不解，只見紅髮男那雙湛藍眼眸冒出了火焰，就連發白的嘴唇都不斷顫抖，那模樣就像一隻挨餓已久的獅子終於找到獵物般貪婪。


　　『該死的小兔崽子原來你躲在這！！』

　　
　　「小心！！」艾菲爾還沒來的及反應過來，那巨大的鐮刀和著怒吼往他們的位置劈了下來；那鐮刀彷彿也著火般讓四周的空氣沸騰起來；艾菲爾機警的越過桌面抓住小男孩的手，但他卻什麼也沒有抓到只摸到空氣，這一抓空讓他整個人飛過木桌栽到地上。

　　恐怖的碎裂聲響起，艾菲爾驚恐的看著紅髮男將木桌劈成兩半，火髮男發瘋似的又舉起大鐮刀不斷劈砍著變成兩半的木桌。

　　
　　『給我滾出來！！你這個偷錢的小兔崽子！』
　　『終於被老子給找到了！！給我滾出來！混帳！』


　　叫罵聲不絕於耳，艾菲爾驚恐的不斷閃躲著他的鐮刀攻擊，櫃檯的老闆和所有旅客同樣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個突然發飆的傢伙，只見木桌瞬間變成一地木屑，紅髮男終於氣喘噓噓的握著鐮刀停了下來。


　　『呼……呼呼……』湛藍的眼眸終於落到艾菲爾身上，發瘋似的在度啟動發條往艾菲爾身上撲去，只見艾菲爾來不及逃命就被紅髮男一把抓住了束起的褐色長髮，他吃痛的倒在地上任由紅髮男抓著自己的衣領。

　　
　　『跟你在一起的那個兔崽子呢？！嗄？！』
　　『你說啊！你說啊！』傑克發狂的不斷上下搖著艾菲爾的衣領，艾菲爾像個破爛的娃娃不斷搖上搖下，搖的他眼都花了。

　　「放……放開我…」終於，眼一花他就像掉進了火焰中昏死過去，頭一偏流著口水倒在紅髮男緊抓著的手中。

　　『喂！別裝死啊！給我說那個兔崽子……』
　　『欸欸！真的昏啦？！欸！』


　　眼一黑，欲哭無淚的在度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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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木桌對面換了主角；紅髮男左手抓著番茄汁右手拿著叉子，狼吞虎嚥的啃著麵包叉著番茄麵，模樣比剛才的小女孩更嚇人。

　　艾菲爾單手撐著下頷，他已經不驚訝了……，只是一臉死灰的看著他時而吞下捲成棒球大的麵團，時而看他拿著飲料杯急忙的拍胸口；從昨天到無眠城救了這個自稱獴精的小鬼到現在這個恐怖的紅髮男，他、他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趁你不注意的時候偷了你的旅費？』

　　「嗯！」紅髮男瞪著艾菲爾肩上的小動物，但他卻無心再做任何動作，這個世界上他看的到的只剩下眼前這一盤盤食物。

　　艾菲爾的肩上趴著一個有著蓬鬆灰毛的尖鼻動物，他模樣可愛的伏在艾菲爾的肩上無辜的用同樣柔軟的長尾巴不斷搔著他的髮際；艾菲爾用手撥開牠的尾巴。


　　艾菲爾苦笑，看來他拼死救的小孩並非善類。

　　「你這樣很難說話呢。」艾菲爾側頭看著肩膀上的小動物“獴”道，只見獴慵懶的打了個呵欠，伸出前腳清理著自己的鬍鬚。

　　
　　“除非他保證不會用那個可怕的鐮刀劈我。”獴打了個呵欠趴在艾菲爾的肩膀上道，聲音聽起來細細的有點像小孩。


　　艾菲爾無奈的望著傑克，據剛剛的談話所知，這位叫做傑克‧卡米列的十八歲大男孩在橫越無眠城西方的樹林時，遇上了這位自稱迷路的小男孩，而小男孩哭哭啼啼的模樣讓傑克又氣又煩的答應要帶他找媽媽，誰知轉個身連媽媽都還沒叫，自己一身放在背包的盤纏就這麼不翼而飛；等到轉過身小男孩早就跑了，跑的無影無蹤。

　　『好啦，我答應不砍你。』看著艾菲爾無奈的樣子，傑克擦掉嘴角的番茄汁飛快的說。


　　那隻獴似乎猶豫了一下，隨即雙目一閉，沒多久他往旁邊一跳，在跳躍的動作他蓬鬆的灰毛立刻變的又長又直，前腳也變成兩雙纖細的手，那跳躍力極佳的後腳更是變的筆直，一張燦爛的笑臉出現在兩人眼前，艾菲爾差點沒嚇死。


　　「妳、妳到底有幾種樣子──」看著眼前這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女，艾菲爾驚恐的往旁邊移了幾吋；只見少女眨著眼燦爛的笑著。

　　『我不是說我是獴精嗎？我可以變成很多很多樣子啊！可惜我只能變成一般人類十八歲以前的樣子……因為我的妖力還不夠，這樣算起來我大概是人類的十八歲吧！』那一件黃袍從洋裝變成短裙，她的長髮卻不是燦爛的銀色，而是鼠灰色，純褐色的眼睛無辜的看著身旁的艾菲爾。

　　
　　「不管怎樣，這件事情都是妳不對。」艾菲爾別過頭正色道，傑克拼了老命的點頭憤怒的看著女孩。

　　『等、等等……該不會……』艾菲爾像是想起什麼事情驚恐的瞪大了雙眼，他面如死灰的轉回快要石化的頭，望著女孩一張蒼白的臉。


　　『該不會昨天妳會被追殺就是因為偷了艾司的錢吧！？』

　　只見少女愣了愣，艾菲爾多希望她能搖搖頭或是作任何否認；可惜的是少女蒼白的臉慢慢的拉成一個燦爛的大微笑，很不要命的大力點頭。


　　果然啊……他竟然幫助了這個可惡的小偷……他一世英名都毀在這個雞婆的舉動裡呀……；誰快來拿把刀殺了他吧……殺了他這個助紂為虐的死趕屍人呀！


　　「艾司？」傑克很有興趣的望著艾菲爾張大嘴巴。

　　『昨天同樣追殺她的魔導士……』艾菲爾面如死灰絕望的說，他暗自擦著淚水發誓下次在也不隨便幫助人。


　　『好吧……事情都做了……在後悔也來不及了。』看著女孩無辜的眼睛，艾菲爾終究還是心軟，很快的他輕快的對著女孩問道：『那傑克跟艾司的錢呢？』



　　「我沒有偷到那個冰塊男的錢，我才剛碰到就被他抓住了。」女孩無辜的看了自己腳踝上的傷一眼，一想起昨天的樣子，褐色的眼睛彷彿又盈滿淚水。



　　『那我的呢？』傑克笑嘻嘻的看著少女，只見少女痴呆的望著傑克，艾菲爾不斷冒著冷汗。


　　坐在木桌旁的三人僵持著，笑臉、面無表情、冒著冷汗各懷心事。


　　「被人偷走了……」媲美蚊蚋的聲劃開冰冷的空氣，只見傑克仍是揚著笑，艾菲爾同樣也是冒著冷汗。

　　三秒後，陣陣怒吼聲和劈碎木頭的清脆聲響又從這旅館中響了起來，可憐的老闆和老闆娘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辛苦經營的店就這麼被一個火爆拿著恐怖鐮刀到處亂砸。


　　「對、對不起嘛！我、我不是故意的嘛！」少女抱著頭來不及變回動物的模樣，邁開腳步四處逃竄著，她所到之處不到兩秒就被毀的精光；所有客人紛紛付了錢驚恐的跑出了店外。

　　「冷、冷靜一點呀！」艾菲爾同樣不斷逃命著，那兩排殭屍隨著他的移動不斷跟在後頭。

　　『冷靜！！？這叫我怎麼冷靜！？』手往左一揮，裝著酒杯的木架子鏗啷鏗啷散了一地。

　　『沒本事跟人家學什麼偷錢？！自己的錢都被偷了還偷別人錢！？嗄？妳這個死黃鼠狼給我滾過來！』傑克發狂的舞動著鐮刀，鐮刀上面的鐵鎖鏈發出響亮的叮噹聲，一頭紅豔的短髮飛舞，像極了跳舞的火焰。


　　「我不是故意的嘛……還有…我不是黃鼠狼啦！我是獴精！」少女往旁邊一跳躲過了傑克的攻擊，她腳下的木頭椅子馬上變成碎片，只見少女褐色的眼眸幾乎快掉下豆大的淚珠，艾菲爾終於從道袍裡拿出銅色的串鈴奮力的一晃。



　　響亮的鈴鐺聲彷彿能淨化人心，殭屍群立刻往前跳去，傑克雖然停了半秒還是再度舉起鐮刀瘋狂的揮砍著，模樣甚是嚇人；艾菲爾一邊看著傑克和女孩的追逐戰，一邊聚精會神的操縱著兩排殭屍。

　　就在女孩採到空盤子往前滑時，傑克的鐮刀正好落了下來；一陣驚天動地的碎裂聲；鐮刀就這麼硬聲聲的插進了女孩垂地灰髮的旁邊。


　　傑克喘氣望著一旁的艾菲爾，艾菲爾同樣也喘著氣，一雙黑眸無奈的看著他；兩排的殭屍此刻以各種不同的角度緊緊抓著傑克的雙手、雙腳牽制住他的行動，而女孩則是倒在地上抱著疼痛的雙腳呻吟；那巨大鐮刀要是在近個幾吋她那張小臉早就碎成豆花。

　　「對……對不起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好、好痛……」女孩抱著自己的腳痛苦的道，豆大的淚珠滾了出來，傑克喘氣望著她狼狽的樣子，隨即哼了聲將鐮刀放了開來。


　　『沒想到我一路辛苦打殺的盤纏就這麼被妳這個死黃鼠狼給偷走還弄丟……我真是……真是……』說著說著自己也心酸起來，艾菲爾看傑克似乎沒有在戰之意，隨即搖了一下鈴，那死死抓著傑克的殭屍立刻放了開來安靜的旋過身叮叮咚咚的跳到一旁。


　　「對不起……我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這樣……」

　　「因為我在樹林都找不到吃的才會流落成小偷……誰叫我的力量太小了找到的東西都被貂和老鷹給搶走…所以……所以……」女孩說的悲哀，眼睛裡落下的淚水沒有停過。


　　傑克看著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自己鼻頭一酸剎那間猶豫著到底是他可憐還是這個沒東西吃的獴精悲哀。

　　艾菲爾縱身一躍從樓梯間跳下，隨即走到兩人身邊，只見傑克坐在地上呆滯的看著亮晃晃的天花板，而女孩則是一股勁哭的死去活來；嘆了口氣他真的是幫哪邊都不對呀！



　　「好吧，來想想補償辦法……」

　　『你們的確該響補償辦法。』一陣冰冷蒼老的聲音從三人後方響起，媲美極冰寒冷的讓三人掉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三人緩緩回過頭，驚恐的看著老闆娘手上抓著斷椅的柱腳，雙手環胸兩目冰冷的揚起“親切”的微笑；一臉迫不及待宰殺三人的恐怖笑容。

　　左晃右搖望著兩旁，早已空無一人的旅館那一張張木桌毀的毀壞的壞，旁邊裝飾的盆栽爛的爛倒的倒，木頭地板甚至劈出好幾個大洞，而老闆則是一臉呆滯的望著眼前斷垣殘壁。


　　「我們……我們會努力……」同一時間拉出驚恐的微笑，三個來自不同地方有著不同身世的人終於在這一刻有志一同的發著同樣的抖。




※　　※　　※



　　『給我洗快點！連洗盤子動作都這麼慢！』
　　「是……」

　　『那邊那個紅毛的還在幹麻！？掃地掃的這麼小力你掃螞蟻啊！？』
　　「對不起！」

　　『還有那個帶殭屍的！窗戶給我擦快點！那一群殭屍看了礙眼，全給去幫忙擺架子！』
　　「是……還有老闆娘對不起牠們的手不能彎所以不能作家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