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0-05 19:14:45圓恩

鹿看──記奇萊東稜盤石西峰3.5日遊060924-060927-5

060926(二) 天氣晴 照片為草坡上的玉山針藺

行程:盤石西峰營地→(約2hrs)月形池→(約2hrs)奇萊北峰→(約一個半小時)3360鞍

昨晚睡前認星星的亢奮還未稍減,逼迫著自己睡了,胡亂做了惡夢,雙肩始終無法放鬆,半夜冷極而醒,瑟縮輾動,漸漸的才從夜的手裡再度搶回了溫暖。整夜每兩個小時醒來一次的小魚,在黑暗中細細辨聽水鹿的蹄音。五點便催促大家起床拍日出,睿軒依舊貪睡,我則在賴床的誘惑拉扯中起身,都那麼辛苦的走到這裡了,睡眠是值得捨棄的。外頭的空氣沒有想像中清冷,把相機包藏在重重外套的阻隔裏,緩步往盤石山踱去。出帳篷後不久,冬季大三角,那佩著舉世無雙爍爍寶劍的獵人就隱遁了,天際線漸漸亮了起來,只見群山環繞,奇萊東稜諸峰、太魯閣大山、立霧主山歷歷。太陽冉冉,卻又迅捷無比的從帕托魯山後方攀起。盤石山後,只見稜線一路下上起落,當初走到這,是如何鼓起勇氣續走的呢?而這是我人生中第幾個親眼看見的日出?

小魚說他們以前走這段時,天氣不好,更是看不見前後來路,只能憑著完成的信念而走下去。等到陽光照到玉山針藺上頭,一片金波隨風款擺,秋的色調滲進了針藺葉子的尖端,漸漸往下挪移、擴散,等到了冬天,這一切漸蝕消融,什麼都過去了,什麼也都重新開始。我想要大喊一聲!對著遠山碧空,可有著誰在這天堂的一隅共賞?巨大的山影,投射在我們背後的箭竹坡地上,一大塊的黯影罩籠,卻不顯陰森,不久,就整個都被金黃蓋去了。水鹿的行跡好清楚的刻在山坡上,弧形的、直線的、交會的、分岔的……牠們走路時在想些什麼呢?線條造就了圖形聚合、散佚,從天空看下來,可否成就解讀?六點以後,風微微大了起來,剛剛甦醒的陽光,照在背上,一陣陣暖意和沁涼的晨風抵銷,我享受著曬太陽的溫暖,屬於霜冷季節難得的餽贈,想要把身體曬到溫暖才離開。再晚一點,衣服可以一件件脫去,那時夜的涼意也就褪盡了。而人走的路,到底要通向哪裡?

照片為 等水鹿的人

回到營地吃過早餐,睿軒才說要拿他特地背上來的昂貴鏡頭去拍照,只是此時艷陽高照,我和小魚都無法理解此時要去拍什麼?我們也都曾貪睡錯過大好時光,那大概也是屬於年輕時的一種揮霍吧?而「擁有並不代表善用」,這是我在許多人身上(包括自己),所觀察而來的體悟。

問了領隊十一點才要回程,睿軒請小魚十點半叫他起來吃中餐,又繼續睡了。我也睡了一下,睡不著的小魚則燉著紅豆湯,收拾著營地,東走西逛的,打發這段我們睡去的真空。人未學會放鬆,給你時間,也不知如何消化。我們學過如何努力進取,如何賺錢,如何夙夜匪懈,如何趕時間,但是沒有人教我們,當擁有一大筆時間,什麼工作,什麼壓力都被拋得老遠時,你該如何享受它們?所以這個空出的早晨,其實是有點被浪費掉了。醒來,雙環鳳蝶,永澤蛇目蝶,不知名紋白蝶翩飛,昨夜牠們都躲去哪兒了呢?十點四十五分,我和小魚已經吃完中餐打包好,睿軒才剛醒,一邊手忙腳亂的打著包,小魚說:「我先到昨天看見的水鹿那裡等,說不定“迎賓鹿”是負責白天站崗,我要去找迎賓鹿!」我也跟去了,讓睿軒等打包好,吃過中餐,再過來會合。

照片為 細葉當藥

小魚說她在冷杉林邊緣看見一隻小鹿探頭出來看人,一忽兒又不見了。她下了背包,坐在那處突出的岩石上,專注的望著昨天水鹿出現的方向,老久老久。讓我禁不住要稱呼她為「等水鹿的人」。小魚說:「水鹿應該不會在自己的水源處附近上廁所吧?」我們對水鹿並不甚了解,決定回去後再查查資料,只是想來,登山客大概是比水鹿髒的,許久以前南湖的舊雲稜山莊旁,就是排泄地和水源相近,那種大便水的滋味,還真是令人難忘。小魚還說:「當台灣的水鹿也不錯,住在這樣的環境裡,有冷杉林,有溪溝…..,ㄟ,妳不是已經看過水鹿了?」但「看過」究竟代表什麼?就像爬上百岳,到底有什麼意義?爬過的山就不爬了?走過的路就不走了?

一直沒有看到,小魚自我安慰的碎碎唸說:「晚上出來晃了半天,現在都回去睡覺了吧?」;「牠們大概下午三、四點才會出來打卡。」一邊望著那鬱鬱蒼蒼,像是一道道衛侍屏障,明擺著“非請勿入”的冷杉林,很惋惜的說:「如果這時候有一隻鹿出現在稜線上,就可以拍剪影了。」最後,我們才在十一點三十五分時,正式踏上歸程。回程路上,再度竄入箭竹海,有幾段鏤空的瘦稜,也算驚心。回去的路,比想像中快多了。大概是昨天走過一遍,亦或是回程本就比去程輕鬆,而某個轉彎,從回來的方向卻很容易迷路,我們在那繞了好一會。

開始走路後,也開始了我的忙碌。首先是走路時文思泉湧,似乎注定是走路的命;一邊幫菇菇拍照,一邊不忘把沿途垃圾往背包套裡塞,還得一邊把湧現的感觸記下,記下來,就可以忘記了,騰出位置給新的感懷。有時我落後了,過不多久就看見夥伴在前頭等我,有著一股窩心。專心走路,似乎也是一種磨練,下坡,上坡各有不同的律動和情調。小魚說她喜歡獨自行走沒有起伏的箭竹林,喜歡一個人取水,我可以想像,但是沒有起伏,實在是太過奢求了。也是因為上下,才能突顯那一路途的沒有起伏吧!

照片為 橫渡

一點十九分,過橫渡,這也是小魚最擔心的路段,因為她十年前來走時,似乎沒有崩得那麼厲害,當過了這段後,便放鬆的覺得後頭再無困難地形,而我卻想起建華學長曾經的提醒:「最危險的時候,就是最安全的時候,下山的路上常常因為放鬆而容易出事。沒有回到家前,都不算下山。」之後,我們也深切的體認到了這句話的重要性。

再過去,是我最喜歡的抵達月形池前的一處轉彎凹地,遇見了一對帝雉夫婦相互追逐。在月形池休息到兩點,本來睿軒很想在月形池紮營,我也覺得無可厚非,因為沒有住過這裡,但最後還是考量最末一天的行程,決定往回推到3360鞍。

午后,山整個都冒煙了。煙衝到了天頂,陽光也稍稍褪去了勢頭,風微微帶過,啾啾鳥鳴夾雜其中,這大概是鳥兒自報姓名的方式,但我還未擁有解碼的記憶。昨天才站在這看對面,今天卻已經去到了對面,又回來這面看對面了,時光荏苒,令人不能不震驚於時間頑皮的戲法。

是否一被擺到最前頭,就會下意識的直往前衝,仰望,睿軒已經離我們好遠。就像我被擺在北坑溪古道當嚮導時,後頭的人被我馬不停蹄的快步,累得禁不住抱怨,而我還兀自擔心著,走得不夠快?昨天上下著箭竹海,我的心情也難以克制的低落,因為多少還是掛慮著來時路,只好把這念頭甩遠了,到時再說。於是今天走起來,果然沒有想像的那般困難,人總輕易囿於當下。

照片為 回程回望月形池

安慰自己有許多方法,一、「告訴自己走過更難的路。」二、「至少沒有下雨,還埋怨啥?」三、「至少路都是確定的,不會有走錯路,還得回頭找路的問題」……。誰又能一直走在對的路上?路過的人哪!留下了什麼?氣味、嘆息、注目、足跡、影子?

我撿走了掉落地面的一大堆各式顏色的路標,會不會有人因此迷路。走路是一種記憶,一種想念,一種漫遊,一種馳騁和奔放。山不是敵人,箭竹海不是敵人,寒凍、冰雪、炙陽、天氣都不是敵人,最大的敵人,是心裡的自己。奇萊北峰頂的雲不斷飄動著,聚散著收束在山頂,誰與爭峰?為什麼總是要站到頂點,那裏的風景最好,視野最佳,凌駕,填補了一切虛榮感。人生有幾個頂點?

冷杉稍尖,墬著一抹光,像是一顆顆星子。這讓人想到獵戶座的故事:「為了避免必須獨身的月神妹妹愛上獵人,太陽神阿波羅,偷偷的在可以行走於海面上的獵人頭頂加了一抹光,然後拉著擅長狩獵的妹妹,站在山頂上,問她可否射中遠方的那顆光點,於是……。」陽光隱遁了,紫外線透明而無聲的灑落下來,時間在山裡的意義變得不同,你把每天的時間換成了什麼?錢、愛、工作、還是荒蕪…….。山雲出岫,風雲湧動,或許你站到頂點眺望,才更學會謙虛。因為頂點過去,還有頂點,一山還比一山高。曾經以為的高拔,都會過去。時間到了,北風就把山嵐拉過來遮住了臉,害羞還是孤僻,你得問祂。
圓恩 2006-11-08 01:18:10

很高興你喜歡。
你是會有高山症嗎?
或許可以嘗試慢慢適應中高海拔
雖然有的人註定沒有爬高山的命
但中級山卻也有屬於她的美麗和神秘

亦或,你也可以透過別的方式愛山
例如像這樣看照片
或是爬郊山.....

如果你喜歡
我會更努力寫的
而也許有一天
你的呼吸也接納了山?
祝福你。

Rae 2006-11-07 21:31:56

hi
看到你拍得照片 心裡彷彿聞到山上清新的空氣
我很喜歡爬山 喜歡山上的空氣 可我卻在到了山上之後
失去了正常的呼吸功能 所以看到你拍的照片
感覺就像陽光曬在我背上 好暖和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