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踏上大陸的土地,時間是1994年的暑假.當時我大一要升大二,阿姨們都要去香港玩順道去深圳晃晃,每個阿姨都有家眷只有小阿姨夫婿在美國,橫豎都要付雙人房的價錢,索性把我帶上.我爹非常不情願出這個機票,在阿姨好說歹說之下才點頭同意.為了要進去深圳,我們每個人還辦了台胞證,滿像回事的.



當時的我其實對去大陸沒有啥興趣,完全就是個跟班.成年後第一次出國(小時候也只有出過一次國,也是去香港),脫離家人的掌控,很是高興,至於去哪裡就隨便啦.



到了香港,住在彌墩道上的酒店.一出門就可以逛街,除了繁華,還是繁華.我們到處逛,到處吃,還去看了當時到香港巡演的歌劇寐影,整個行程完全很糜爛,除了有一天去澳門觀光看看古蹟跟去個島上看大佛,就是吃跟買. 香港對大部分的人來說就是美食和購物的天堂,我們當然沒有錯過.驚奇的地方就是要去大陸這一段.



我忘記當天要去深圳的哪裡,好像是個類似小人國的樂園.我們坐火車帶著小鬼(表弟們當時都還很小),從繁華地區經過不繁華的地區到通過關口進入大陸,眼睛整個受到震撼,兩個國家的感覺油然而生,第一印象就不好起來.到了深圳出了關,二阿姨熟門熟路的找包車(她嫁到香港,廣東話說的道地,連香港人也分不出來),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往目的地出發. 這個時候,不知道什麼原因(大概是出了車站看到站前的人流),我已經有打道回府的打算.從車站到目的地的路上,更有讓我倒吸一口氣的感覺.



當時是七月,暑氣正盛,我們在有冷氣的地方就不想出來. 你可以想像整條路上沒有樹的景象嗎？真的光禿禿的四線大道,旁邊有那種我小時候看過也才有人騎的金旺摩托車在跑.很詭異的景象.我被地上強烈的反射陽光照的睜不開眼睛,心裡只有恐懼.我想回家.



到了目的地以後得在入口處買票,表弟們不曉得是不是跟我一樣受到驚嚇,馬上吵著要回家.這絕對不是城市跟鄉下的差別,我表弟中有兩個算是在鄉下長大的,連他們都不能忍受的奇怪氛圍,真的不曉得要如何形容才好.結果我們一行人又原車返回,結束了這個在大陸境內一小時的奇幻之旅.從此跟大陸結下樑子.



1998 年的春天,我跟當時的男朋友不顧我家人的反對到香港去玩.一樣是住在彌墩道,但是街邊的景象有了很大的改變.香港已經回歸大陸,大量湧入的大陸人改變了香港的街頭.小街不再乾淨,我阿姨家附近的公園也不再安全.到了晚上就不可以進去,因為有很多流浪漢聚集.男朋友因為要工作先回台灣,我在香港多待了幾天, 雖然香港仍然好玩,東西還是一樣好吃,可是有個東西不見了.在回歸以後就不見了...



然後1998年的七月我負笈美國,因為宿舍還沒有開放就在美國的阿姨家暫住一個月.說是阿姨家,其實是她公公婆婆的家.這兩個老的指定要跟大兒子住,我阿姨跟個外人似的,連帶我這個外甥女也成了外人.寄人籬下就算了,當時他們家裡請了個傭人,因為前面那個走了臨時請一個,所以請到了個待業的大學畢業生.巧不巧啊,是個大陸人.我的怨氣馬上升高.



她是UC Irvine化學系畢業的.不知道什麼原因她的媽媽也在美國工作但是她這個女兒卻沒有身分,據說有個大公司已經雇用她,正在辦工作證,她等工作證辦下來就不幫傭,要正式上工.這個女生,是好學校畢業的又如何,處處有一種大陸人常有的傲氣,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骨子裡自卑,講話又很小家子氣. 我在那裡杵著,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生平第一次跟大陸人交手,完全敗下陣來.那一個月我只要聽到她拍我阿姨婆婆的馬屁我就想生氣,趕快躲到樓上房間裡免得忍耐不住火氣.阿姨的公公婆婆是從大陸撤退到台灣的,跟這個大陸妹很有的聊.我反正不想裡他們,不說話就是.其實說不說話還是其次,我阿姨的公婆當我多餘,老是有嫌棄我吃閒飯的態勢.這大陸妹聽說我要去念個州立大學,尾巴翹的比什麼都高.彼時並不知道UC跟Cal State的高下長短,很是奇怪她為什麼這麼驕傲.後來知道UC的名氣響亮,老娘還是不懂.我要去念研究所跟你這個大學畢業的有什麼關係嗎? 有本事你怎麼沒去念柏克萊呢？小鼻子小眼睛爭這個,有沒有出息啊？更討厭的是她拿話來探我,好像我是個台灣來的土包子,欺負一個人生地不熟的人有什麼樂趣？ 嘆.



上學以後,不曉得是不是我的系出路比較不好還是怎麼著,總共只有一個大陸人,還是公費來的,很用功又很少見到,所以不能評論大陸學生了.再跟大陸人交手,是在旅行社打黑工的那半年.



我在旅行社的工作就是打雜,並不需要用大腦.公司裡做的是大陸機票生意,每天都為了幾塊錢跟這些大陸人交手.我煩的不得了.出入是高檔轎車,手上拿的是 LV,這些旅行社跑單幫的sales,為了省買電腦的錢,老是來我們店裡借電腦.店裡台灣人這邊做的是wholesale生意,這些來跟我們開票的跑單幫看準了我們不想傷和氣,來借什麼都是臉不紅氣不喘的,一點都不會不好意思.我們店裡的另一邊是大陸人,這些同鄉從來都不敢去那頭借什麼.怕的是被那些上海同鄉嘴巴上羞辱一番.這種柿子撿軟的吃的行徑真教我不齒.生意不是我的,頭一轉就看不見,我倒從沒有跟他們起過衝突.



我後來在我表姐的pizza店打工,店裡的上海籍外送老是在我面前抱怨美國這不好那不行的,終於有一天我受不了,要他不然就回大陸,在人家的土地上賺錢,廢話怎麼這麼多?居然抱怨被警察開單沒有辦法走後門消單!到這種情況,我已經說不出話來,這不是講不講道理而是道德低下的問題.我看到的是沒有羞恥心的大陸人,來美國超過五年,腦子裡只想要跟大陸一樣的生活,對於自己所處的社會,完全視若無睹.這樣的人,他並不是第一個.在華人多的區多的是.大聲說話,沒有基本禮儀,貪便宜還取笑美國人笨的,一心以為大中國比任何國家都好卻留在美國不肯走的,我要怎麼跟這些人做同胞?



我是外省人而且是字正腔圓的外省人,當我這種家裡還有親戚在大陸的都不能忍受,到底是哪些人可以跟大陸人做同胞呢? 真的要救中國嗎?



在Cody那裡看到有關大陸人的事情,想到自己第一次到大陸,匆匆停留一小時的經驗跟在美國八年遇到的種種,忍不住要來說說. (我可沒有台獨的意思,請不要幫我選邊站.真的只是很困惑,如此而已.)

圖片出處: news.bbc.co.uk/.../newsid_3020000/30203892.s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