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特西斯緩緩翻開日記，甚至連指尖都些微地顫抖。

真相已經近在眼前了，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

「你做什麼！？」急促的聲音劃破夜空，伴隨著搶奪。

列凱爾氣忿的奪下斐特西斯手中的日記本，目光陰狠地怒視他。

他扶著路西法回房後，留意到日記本不在路西法身上，以路西法剛才的精神狀態，不可能留心將日記本收回「鏡影」形成的空間，肯定是遺落在空中花園，果然如他所料，幸好他來的快，否則……

「列凱爾，我……」斐特西斯想解釋的話說到一半，卻又噤口。

現在說什麼都是藉口，就算他是無意間發現日記本，但他翻開，想一探究竟是事實，他的確想借此得知真相。

「你還記得我說過什麼嗎？」列凱爾沉聲問道。

「咦？」斐特西斯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我說過，如果你不聽我的勸告，再探究天使戰爭的原因，我一定會殺了你。」電流般的閃光從列凱爾手中竄流，蓄勢待發。

桃色的花瓣因為紛亂的氣流被捲起，在空中紛飛，幻如花海，絢麗撩亂，卻掩不住刺鼻的血腥氣味。

列凱爾出手攻擊，轉眼間兩人的距離已近在咫呎，斐特西斯卻沒有閃躲，因為他注意到列凱爾身後的黑影。

「住手！！」路西法厲聲喝道。那竄滿電流的指掌，在斐特西斯的胸前停下，只差一點，就能穿透他的身體。

路西法站在空中花園的邊緣，他按著額角，仍是一臉疲倦，黑髮有些凌亂，黑色的羽翼還沒收起，從屋內至空中花園，不過是一段極短的飛行距離，卻顯然造成他極大的負擔。

當列凱爾對他說，要回空中花園尋找日記本時，他便有些不安，暗暗跟在後頭，原本不打算露面，但是當列凱爾的攻勢一起，他倒抽一口氣，回過神來的時候，已出聲阻止。

他舉步向前，身子有些搖晃，卻始終低垂眸子，是為了避免滿月闖入他的視線之內。

「吾主，您……」列凱爾滿臉詫然，止不住驚訝。路西法竟然為了斐特西斯勉強起身，他的精神狀態無疑加重肉體的負荷，讓還未復元的傷勢惡化，不要說飛行，連站立應該都很困難，為什麼他能為斐特西斯做到這種地步？！

「路西法。」斐特西斯的眼眶泛紅，他上前一把抱住路西法。太好了，路西法還是關心他的，在最後關頭，還是出聲救他。

「放開。」面對斐特西斯的懷抱，路西法只是冷冷的回應。

斐特西斯驚愕他的冷冽，鬆開雙手，呆站在旁邊。

「吾主，我很抱歉我的行為，但是，我並不後悔動手，如果……」列凱爾看著路西法，眼裡的殺氣還未斂去。

「我不是要阻止你。」路西法打斷列凱爾的話，紅眸瞇起，迸射出懾人的危險。「要殺他的話，就由我來動手。」

面對路西法兇險的眼神，不只一旁的斐特西斯無法置信的張大雙眼，連列凱爾也是錯愕至極。

路西法沒有等他們有所反應，指掌已鎖住斐特西斯的咽喉，力道逐漸加重，斐特西斯沒有反抗，神情由驚訝到哀傷，最後竟然淺淺一笑。

「如果……你真的要……我死，我……願意。」斐特西斯伸手觸摸路西法俊美的臉龐，費力地說出這翻話，語調卻顯得乾澀。

路西法別過臉去，不敢對上斐特西斯的眼神。

別碰觸我，別這樣看我，別用這麼哀傷的眼神看我，我會崩潰的。

指掌的力道又加重，卻顫抖個不停。

你為什麼不反抗呢？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態，你絕對有能力殺的了我的，快點反抗啊！快點動手殺死我呀！斐特西斯。

撫摸著路西法臉龐的手失去了力道，滑落下來，斐特西斯的意識接近模糊，腦海中的記憶卻清晰的過火，和路西法一同相處的點滴，彷彿時光倒流般，閃進他的眼中。

曾聽人類說過，一個人接近死亡的時候，這一生的記憶都會倒流，原來天使也是如此。

臉上失去斐特西斯傳來的溫暖，路西法的心像是被人挖去，他乍然放手，斐特西斯失去唯一的支撐力量，傾倒在地，氧氣衝進他的體內，他無法自我貪婪地吸取著。

路西法沉默地轉身，原本就蒼白的面容，現在更是毫無血色。

斐特西斯睜開迷濛的雙眼望著路西法的背影，一時間百感交集。他不是要殺他嗎？只要再一下，就能讓他進入死亡的世界，怎麼忽然停手了？是因為他對他還有眷戀嗎？

「列凱爾，我們走。」路西法冷冷地下令。

「是。」沒有堅持要殺死斐特西斯，列凱爾順從地跟上路西法，眉宇間流洩出忌妒。原來這才是您真正的目的，吾主。

「等一下。」還喘著氣的斐特西斯卻開口喚住他們，他吃力的撐起身子，從耳上摘下珠狀耳環，將耳環遞向前。「路西法，你還記得它嗎？」

聞言，路西法回首一瞟，他的心中響起很久、很久以前，他曾說過的話。「跟我眼珠的顏色一模一樣吧！這一只給你，當你看著它的時候，如同我看著你。」

「你現在是在看我嗎？還是在看著我嗎？」斐特西斯美麗的臉孔染上一抹惆然。

你可以不愛我，但不要遺棄我、不要討厭我、否則我會死的，我一定會死的，路西法。

「你還留著！」路西法的口氣像是感嘆，又像是憤怒，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一種矛盾到難以言諭的心情。

「是的，你給我的東西，比我的生命還重要，那代表著我們之間的羈絆。」完美的唇形彎成幸福的弧度。太好了！路西法還記得，他還有著最後的希望。

路西法走近，拿走斐特西斯手中的耳環，就在他面前，丟落地面，耳環掉落的瞬間，像流星般，劃過一道紅光，然後殞落。斐特西斯還反應不及，耳環已在路西法的腳下，細微的破裂聲闖進眾人的耳裡。

斐特西斯看著地上的紅色碎片，在黑夜中異常閃耀，所有的聲音像被切斷一樣，激動得生澀，卻吐不出來。

這是他跟路西法之間唯一的聯繫，代表著他的特別，現在什麼都沒了……

「留著這種東西，一點意義都沒有。」路西法絕情的嗓音如同在宣判死刑，重重的捏碎斐特西斯心中的一絲期盼。他勾起他的下顎。「我從來不曾看著你。」比冰還冷的眼神。

斐特西斯，即使這樣你還愛著我嗎？如果你的夢已經碎了，那麼請你憎恨我、殺死我……

隨後路西法和列凱爾一同離開，臨走前，紅眸沒有再降臨至斐特西斯身上，沒有……

「我從來不曾看著你——」路西法最後的話，不斷、不斷縈繞在他耳邊，反覆地鞭打他。

這是什麼？

他摸著臉頰上灼熱的液體。是眼淚，是他流下的眼淚。

無力的垂下手，任由淚水滑落，淡藍色的眸子失去神韻，像沒有生命的玻璃珠，所有的思緒在瞬間崩毀、破敗。

不要遺棄我、不要討厭我，否則……我一定會死的——路西法

卻沒有人注意到，躲在遠處觀望，隱藏在暗夜中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