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重度依賴者_吃毒餌的魚
火車?
映入朦朧視線的景色讓卓惟方感到錯愕,花了好幾秒他渾噩的腦袋才意識到他睡在汽車旅館,一旁藍白的火車正是這間房型的主題。他轉正身體,便瞧見月台造型的房頂,逼真的彷彿此刻真的站在月台邊抬頭向上看。目光再偏左點,還能看到懸掛的電子時刻表:永保安康號,15:46分,是他們入住的時間,他和言柏霖。
周末下午三點開房間做愛,真不是個健康的人生,可誰讓言柏霖淨在奇怪的時間找他,估計是公私事務都忙,只能給他留點畸形空檔。
他往旁邊一看,被窩果然是空的,隱約從衛浴間傳出了聲音。
「是,我會處理,您放心,好,再見。」浴室的門被拉開,言柏霖邊掛手機邊跨出來,已然整理好儀容,衣冠楚楚,他溫笑,「吵醒你了?」
「自己醒的。」卓惟方坐起上身,緩緩把床頭疊好的衣服套上。
言柏霖替他拿了外套,「客戶打給我,你整理好我們就走吧!」
卓惟方搓搓手掌,慢騰騰地拿回外套,「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他的音量很輕,說話又慢,微微駝著背,與言柏霖挺拔身形的自信恰好成強烈的對比。
「我也沒這麼趕時間。」言柏霖苦笑,「我送你。」
兩個人走到門邊的時候,言柏霖忽然回頭道:「今天也送到餐廳就好嗎?」閒話家常似的態度。
卓惟方直望著他的眼眸好半刻,突然把手圈上言柏霖的腰際,將額頭低靠在他的胸前,「為什麼我會沒發現,你真正想問的是什麼?」
「說什麼呢?」那樣寵溺的、溫柔的聲音。
「你把心都刨開了,我又有什麼不行?」他垂下濕潤的眼瞼,呢喃地像在問自己。
言柏霖半天都沒聲音,卓惟方感覺有什麼搭上自己的後腦輕撫。
「送我回家,我們回家。」在潰不成聲前,他十指緊抓著言柏霖的衣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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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個時候,這麼做就好了。
每個夜晚,從夢裡哭醒的時候,卓惟方總是這樣悔恨著,然後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每個白晝,他在這個原本屬於言柏霖的家裡摸索著,翻出他的照片、他的衣物、他收藏的有關火車的周邊。
他就住在言柏霖的房子,這個言柏霖帶他來過一次,並成了最後訣別的房子,灰白的色調依舊,明亮寬敞,卓惟方卻感覺到從來不曾有過的寂寞。
昨日種種都不重要了,言柏霖死後,他辭去工作,頭一天晚上,周仲理便胡攪蠻纏地來質問他理由。
他告訴周仲理:「和你無關,別再來了,要是性向和強暴的事情鬧大,你最在乎的臉面就沒了。」口氣仍舊四平八穩、清淡有餘,但用語強勢,從前只敢在心裡想的,現在能毫不在乎吐出口,曾經還以為已到絕望,現在才明白什麼叫破罐子破摔,原來絕望到了盡頭,竟是隨心所欲。
未見過他這模樣的周仲理讓他堵得一噎,腦袋轉了半晌才冷笑道:「你沒憑沒據,誰信你?」
「信不信重要嗎?」卓惟方的眼底滲出些許陰寒,「總能當茶餘飯後的消遣,你的臉面掛的住?」
周仲理的雙眼都快噴了火,拳頭攥得咔咔作響,離開前咬牙撂下:「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簡單便打發了,卓惟方不曉得為什麼自己以前會被這樣的人折騰著。
家裡的電話線也拔了,圖個清淨,手機給換了新號碼,再也接不到老家的煩人電話,當然,他們更找不到為了籌錢剛搬家的他。
完成的外接案件也已聯絡案主,案主卻說會計出了包,要改支票付款,他給了掛號地址,來的卻不僅有支票,還有年輕的案主本人,非常莫名其妙。
案主說因為有另一個案子想請他接,難度過高必須親自說明。
他本想回絕,但案主的簡報說明,讓他思及言柏霖最後的留言。
「為什麼找我?」他問。
「我們透過各式管道找人,你接的案子很多都是我們發出去的測試,難度之高不用我解釋你也清楚,目前來看你是最適合的人選。」
卓惟方低著頭,許久都不說話,最後抬了抬眼,「什麼天門、地門、生命協定……古古怪怪的我不相信,這世上不可能有這種事。」
「早料到你不會相信,現現神蹟給你看好了。」案主一派自然,隨手挑隻筆往手背上戳。
「可是我願意加入。」卓惟方打斷他的自殘。
「什麼!?」案主差點沒從椅子上栽倒。
「我加入。」卓惟方堅定地複述一次。
「你比我想像中的好說服。」案主笑了笑,眼裡卻升起一股警戒。
「那些神怪我不相信,但我希望那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死人可以復活。卓惟方臉上泛起柔和的神色,「只要我開發出對應裝置和軟體就可以了吧?」
「沒錯,另外簡報倒數第二頁有註明薪資,如果能接受的話我們就簽個保密協定。」
卓惟方看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麼,「我想加個旦書。」
「是什麼?」
「我要言柏霖的房子。」他輕輕閉上眼又張開。
「成交。」案主爽快答應。
卓惟方的心狠狠抽動一下。
「那握個手就當約定,我得提醒你,一旦你想洩露這件事,只要『想』,就會死。」案主微笑著伸出右手。
卓惟方沒有遲疑地握住,至於會死不死,他皆無所謂。
於是他搬入言柏霖家裡,睡在他們曾一起躺過的雙人床上。
每當夢醒難眠的時候,他都會拿出言柏霖給他的孔雀魚模型,是的,他已確認是言柏霖放入他的公事包內,因為孔雀魚其實是個錄音器,裡頭存有言柏霖給他的,真正的最後留言。
若沒有這份留言,卓惟方想自己絕不可能察覺其中的異常,進而用言語刺探案主。
黑沉的午夜,他撥動孔雀魚的尾鰭,播放留言。
「惟方,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在水族館……」夾雜著酸楚與歡欣的低沉嗓音,如漣漪般一圈一圈滑開,在寂靜裡格外清晰。
夜還深,離天明尚久。
正是昨日已死,今日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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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象圖:卓惟方
這篇算是補完
謎底揭曉主要還是在餵毒餌的人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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