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路西法按照約定找來。枯萎的花朵，荒廢的房屋，沒有人居住的山谷，一切都變了。

也該變的，都過了兩百年了，他還能期望什麼！

一步一步往前踏去，記憶的片斷在跳動。



我愛你……我愛你……但是這是不行的……

你再也不會回來了嗎……

來不及了……已經來不及了……



他伸手觸摸著被露水和時光腐蝕的屋子，斑駁的漆、腐朽的氣味，這地方……曾經……是這麼的美，可惜……這世上……沒有永恆不變的事物。

身後，傳來腳步踩上枯草的聲音，他旋身看去，熟悉的身影緩緩從陰影處移至月光下，月光逐漸由上而下將他的外貌映出。

「斐特西斯呢？」冷冷的語調，冷冷的表情，連血紅的眸子都沒有一絲溫度。

「好久不見，不先聊聊嗎？」列凱爾坐在門前的階梯上，撐著頭望向他。

「聊什麼？你想告訴我背叛我的原因嗎？」路西法坐在他身旁，相距的空隙卻比以往大的多，這宣告著他們之間的關係已不比從前了。

沉默、一陣無寂的沉默。

之後，列凱爾避開了他的視線，嘴角揚起了笑意。「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把斐特西斯還給我，我們還能回到從前。」路西法朝他伸出手。對於這個與他一起叛天的同伴，知道他一切的同伴，即使是背叛，他還是無法毫不猶豫地殺了他。

月光被烏雲埋葬，列凱爾的臉好似掠上了一抹陰影，他伸出手覆上等待他的指掌，反覆的觸摸、磨蹭、依依不捨。

「失去的日子再也回來不了，這點，你不是最清楚了嗎？」一道淡然的嗓音……拒絕。

這樣的回答就代表著這一仗非打不可吧！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

「斐特西斯在哪裡？」剛才流露出的溫暖轉眼間隨著列凱爾的答案而消失。

不答，他拉起路西法進入屋內，走到最裡頭的一個房間，在那裡等待他們的是被封在水晶棺內的斐特西斯，路西法一見，急得向前衝去，手腕卻傳來強大的力道制止他的行為。

「想要回他，先打贏我。」列凱爾的笑容沒變，這一夜，他似乎顯得特別平靜。「順便告訴你，水晶棺的氧氣有限，如果你動作太慢的話，他很快就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不過即使是屍體，我也不會把他還給你的。」那眸光化成邪惡。

「列凱爾，你一定要這樣嗎？」甩開了他的箝制，臉色一沉。

「我一定要……奪走你的一切才可以。」你的心、你的回憶、你的快樂與痛苦。



請你……完成我的願望。



雙手一劃，長劍在雙掌間現形，隨手一揮，面前的人影一閃，只削下一綹黑髮和劍鋒上的一點血絲。

路西法一手拭去臉頰上的血痕，一手也由光化成劍。看來，他是沒的選了。

列凱爾的那雙黑眸彷彿在笑著，舉劍，瘋狂的砍殺過去，每一招都是用盡全力的進攻，反觀，路西法倒是節節敗退，其實他並不是打不贏列凱爾，可是他卻採取了只守不攻的招式，在他的內心，還是願意去相信列凱爾。

那個在他最失意的時候陪在他旁邊的人……

那個在他最痛苦的時候留在他身邊的人……

不可能就這樣毫無原由的背叛他。

「你在猶豫什麼？難道你還在期待我會回心轉意嗎？」列凱爾大喊，將路西法逼至角落，鋒利的劍身穿透路西法的肩，鮮血順著劍刃流出，染紅了他身著的衣物。「你知道嗎？只有那個人，我非殺了他不可。」列凱爾的手摸著路西法的臉龐，順著身體的弧度向下滑去，來到了那個被他的劍刺穿的傷口，鮮血就這樣沿流到他的手掌。

溫熱的、腥甜的……他恨不得能將他的血喝入體內，然後合而為一。

「誰？」路西法背倚著牆壁，看著眼前這個幾近陌生，卻如同親人般的朋友問道。

「你說呢？」沒有溫度的笑容綻放，用劍給拔出來，血液噴灑而出，濺上了列凱爾的身子。

路西法的眉頭微微一皺。「是我，還是斐特西斯？」他單手掩著傷處。

「氧氣，快用完了。」沒有正面解答，列凱爾漠然地提醒著。

路西法不得已，為了斐特西斯，只好和列凱爾再度交手，但他始終無法盡全力，一方面又擔心著斐特西斯的狀況。

「你分心了。」列凱爾在路西法的身上又補上一劍。「是因為他讓你分心嗎？」他指著斐特西斯。「既然這樣，我先殺了他好了。」黑眸迸射出危險的光芒，轉身，迅速朝水晶棺的方向奔去，一劍要刺向斐特西斯。

「列凱爾－－」驚訝的低語，不是為了因為他的舉動，而是眼前情勢的急度逆轉。路西法看著自己的劍直直地插進列凱爾的心臟處。

鮮紅的液體淌下、淌下……在地面綻成一朵又一朵豔麗奪目的血花，盛開、擴散、那是死亡最後的華麗……

剛才，發生了什麼事？路西法怔住了。

列凱爾轉身，他情急下出招攻擊他，但是他只是想阻止他，並沒有朝他的要害刺下，是列凱爾……列凱爾忽然轉身，把自己的生命送到了他的劍上。

「列凱爾，你為何……要這麼做？」路西法顫抖著手，無法將劍抽回。

列凱爾單手握向劍身，自己將劍給緩緩拔出，手和身子都沾滿了血，直到劍身抽離，鮮血濺灑，他向路西法靠近，擁抱著他，在他耳邊低語。

「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要背叛你？因為我妒忌斐特西斯、妒忌絲帝蕾兒，我真的是好愛你，我要你記住我，即使是用最殘忍的方法。」

溫熱的血液在兩人身上蔓延著，身前的軀體卻愈來愈冷。

路西法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他沒有想過列凱爾是愛他的，他一直以為，他們的感情不是那種愛戀，只是純脆的好朋友、最好的朋友。

「路西法……路西法……路西法……」列凱爾雙手勾上他的頸子，斷斷續續的喊著，口裡的鮮血跟著流出，就在路西法肩上蔓延著，嘴角有著淡淡的笑意。

「列凱爾，你……別死。」路西法終於回神，卻只能抱著他說出這句沒有任何幫助的話。

在一起了兩個世紀，已經習以為常的存在，從沒想過有失去的一天，即使失去了，也以為……淚水是不會掉的、也以為不應該會有痛苦的，可是，他錯了……

「我好久沒有直呼你的名字了，這一次，讓我喊個夠吧！」列凱爾好像沒聽到路西法的話般，只是把頭枕在他的肩上說道。



只有那個人我一定要殺死他……他是……他是……我。



「好。」路西法應道，倒臥在他身上的人卻沒有了回音，然後，連微弱的呼吸聲都聽不到了。

「列凱爾，你不是想要喊嗎？為什麼沒了聲音呢？」淚水滾落，雙手環得更緊。

「別死，我們還是可以回到以前的……」

陰暗的房內，只有路西法悲傷的嗓音在迴盪，安靜的連微風拂過的聲音都鮮明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