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還要死幾個人才夠呢？」綺羅氣憤地對著荒涼的山谷咆哮，陣陣迴音在她耳邊縈繞。

「大姊，冷靜點。」蒼用著極度冷然的語氣說道，連表情都是如此。

「怎麼冷靜的起來啊？列凱爾也死了你知不知道？」綺羅滿臉的怒意，二話不說便扯起蒼的衣領。

那夜，她和蒼曾暗中跟在吾主身後，一但發生什麼情況也好幫忙，可是吾主卻數度察覺他們跟在身後，因而震怒，趕他們回來。

結果這下可好了，先是列凱爾不知為何叛變，殺了索幽，然後是吾主為了救斐特西斯殺了列凱爾，簡直莫名其妙至極，魔物間情同手足的友誼何時變成這樣了？

「我知道，但是斐特西斯救回來了不是嗎？」蒼還是反常的面無表情。

「對，是救回來了，也服下了月魂草，但是會不會醒來還是個未知數，再來是吾主，自從那夜後，連一句話也沒說過，每天就是在床邊看著斐特西斯，闇黑內部的噪動愈來愈嚴重，再下去，可能會崩解的，他是魔王啊！卻管都不管，你要我怎麼冷靜，你說啊？」綺羅再度咆哮回去。

蒼目光一歛，態度劇變，他的手扣上了她的肩頭。

「那妳希望我怎麼樣？闇黑的事我也很擔心，難道要我殺了吾主，自立為王嗎？妳也想想看吾主的心情，列凱爾和他在一起的時間比我們還久，吾主殺了他會好過嗎？斐特西斯又昏迷不醒，如果吾主還能談笑風生，那他才不配當我們的主人。」

綺羅被蒼給嚇到了，半刻間沒有回話。這是他們第一次爭吵，正確一點是這是蒼第一次回嘴。

她眨著亮眼的眸子，然後－－

「要死了！對我吼，你不要命啦！沒大沒小。」凌厲的視線一瞪，修長的兩指挫彈，剎那間一陣豔紅的火焰至蒼周身竄出，包圍著他。

此時，在闇黑其它地方的魔族們，不論是正在辦公的，還是站崗的，全都聽到一陣劃破天際的慘叫，並不約而同皺起眉來。這聲音真熟啊！是蒼領將吧！八成又得罪綺羅領將了。

兩秒後，只見蒼慌張狼狽地從火焰中逃出，質感極佳的深藍服飾變成一身的破爛，他管也不管，隨急跪倒在地，磕頭認錯。

「請原諒我啊！大姊，是我年幼無知。」幸虧他即時用風包覆自己，才免於被變成炭灰的下場。綺羅大姊也真狠，她不知道她火焰的熱度比熔岩還高嗎？低級的魔族和天使只要靠近半公尺內，不用火焰直接灼燒，也立刻化成骨灰。

「年幼無知！你是暗指我老囉？」挑眉，纖細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握成拳，發出

「喀、喀」的聲響。

「您說笑了，大姊是闇黑的第一美人，啊！不，您的美貌連號稱為神完美傑作的天使都比不上，簡直是大家崇拜愛戀的唯一對象。」生死關頭，什麼噁心的話都說的出口。

「如果還有下次的話，我會讓你隨風飄散的。」綺羅拍拍他的臉頰，面帶微笑、語帶威脅的警告。

「是，我知錯了，絕對不會有下次。」隨風飄散，意思就是真要把他燒成灰燼了，天呀！

「對了，我剛才好像聽到你說要自立為王是嗎？」綺羅偏著頭凝目細想。

「沒……沒有，我只是假設而已，哪敢啊！」聲音明顯在顫抖，身子還不停地往後倒退。

「那就是有說了，你敢對我親愛的吾主下手，我要把你燒成焦炭。」綺羅斷章取義，直接判下死刑，不是她不懂蒼的語意，而是故意曲解。

「等、等……哇！」根本不聽他的解釋，火焰再度襲來，他只能倉惶地逃跑。

什麼嘛！綺羅大姊根本就是栽贓，純脆想找他發洩心中的焦躁而已，吾主，我真是被你害死了，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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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法癱坐在房內那唯一一張軟椅上，臉色蒼白的嚇人，他不自覺地磨擦著扶手，殊不知，在不久前，列凱爾也曾經有過這樣的舉動。

列凱爾也曾在他的房裡，窩在這張椅子裡，感受著他的溫度，感受著共有的回憶，然後事情終於演變到現在，不可收拾的局面，讓每個人都痛苦不堪。

要問路西法現在在想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好像有很多很多以往的畫面都同時擠進腦海裡，揉成一團，幸福的、悲傷的、懼怕的、憤怒的……太多了，他分不清那些記憶屬於何時的。

而那張路西法許久沒有躺上的絲絨床上，斐特西斯再度回來了，依舊昏睡不醒。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的流逝，路西法一樣不言不語，蒼和綺羅除了心急外也沒有別的對策，他們只能先處理好闇黑內部的事。

首要之務便是為失去領將的東門和北門選出新的領將，他們從眾多優秀的部下中找出了兩個人，分別是墮落天使－－洛絲藍和原生魔族－－曉，接替東、北門領將之位，不過這也只是代替的人選，真正的決擇還是要等路西法決定。

然後，又忙著安撫內部的浮躁，並處理起堆積如山的事務，每天、每天都忙著不可開交，就在他們解決掉眾多煩人的雜事後的某個夜裡，路西法這邊終於有了變化。

這一夜，斐特西斯醒了，淡藍的眸子緩緩地張開，玫瑰色的唇畔逸出細微的呻吟，成功的引起路西法的注意，他猛然轉頭，紅色的眼眸乍然放出睽違已久的光采。

淡藍如海的眼瞳看向一臉驚喜的路西法很久、很久，伸出瘦弱纖細的指掌倏地抓住他的手腕，晶瑩的霧氣擴散在眼眶中。

「我……還活著？！」

這柔軟的嗓音有多久沒聽見了？路西法沒答話，一把擁住床上的人。

「怎麼了？」對於路西法激動的演出，斐特西斯不明所以。他記得路西法不是恨不得離他遠點，為什麼現在見他醒來，卻好像很欣喜的模樣。

「醒來就好。」將臉從他的肩上抬起，是無限的安慰。

「出了什麼事？你的臉色好蒼白。」斐特西斯心疼地捧著他的臉，皺著眉頭。

「沒事，見到你醒來就什麼事都沒了。」路西法輕輕握住他覆在他臉頰的手掌，扯開了一抹笑。

他不打算告訴他，他昏睡的這些日子來出了什麼事，他懂他的性情，讓他知道的話，肯定又會令他自責的要命。

「啊！」斐特西斯發出詫異的驚呼。

「驚訝什麼？」路西法直視著他，那笑意未減。

「你有好久……沒有對我笑過了，我以為你早就厭惡了我。」斐特西斯歛下了眼歛，有點感傷。

「很多事我很抱歉，我們重新開始吧！讓一切都重新開始好嗎？」深情的目光凝視著那傷疤褪去的白潔臉龐。

有很多人、很多事，再也無法重來了，就像細沙一樣，一但被吹散就只有各自分離的命運，可是直到現在，他才明白這個道理，那麼最起碼這還在掌心裡的一撮白沙，他要緊緊抓住。

「好，重新開始，只要是和你。」閉上了眼睛，窩進了路西法的懷中，輕輕的嘆息。

他所認識的路西法終於回來了－－

向來冰寒的闇黑，唯獨這個角落，瀰漫著濃厚的溫暖。曾經一度背道而馳的心意總算回到最初的一體，相惜、相守……

他們都相信從這一刻開始，必永不分離，只是他們都不知道，幸福如同美麗的夢境般往往只有一瞬間，在你得到的時候，就必須學著失去……

「斐特西斯，關於天使戰爭的真相，你還想知道嗎？」路西法揉著他的髮，竟然面對了自己的心意，他便打算將祕密也一同揭開。

「你想告訴我嗎？」之前，為了這件事，路西法還揚言要殺了他。

「是的。」這樣一來，他才能從那個惡夢裡解脫。

「我想知道。」斐特西斯有些不敢置信。路西法竟然願意道出，輕而易舉的讓他以為是作夢。

「三天後，等你的身體稍為復原時，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然後，告訴你所有的一切。」路西法替他將絲絨被蓋好。「今天，你就先休息。」

「你不睡嗎？」斐特西斯看了看路西法那憔悴的神情。

「我去別的房間。」路西法回答。

斐特西斯沉默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與他道了晚安。

路西法看了他一會兒，才準備離開，轉身，還來不及跨步，腰間傳來被利器刺進的疼痛，他緩緩回首，只看見斐特西斯朝他漾著美麗的笑臉，抵在他腰際的手又加大了力道，刀刃即刻沒入他的血肉之中。

「我要殺了你。」柔嫩的唇瓣吐出了驚人的言論，淡藍的眼眸如無底的漩渦，失去焦距。

「斐特西斯！！！」路西法只是任由血液至體內湧出，看著斐特西斯冷豔的笑意綻開、再綻開，宣告著訣別的時刻。

夢境裂了、碎了、破了……再也拼湊不出完整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