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鼓山的夏夜，寮房裡寂靜無聲。我躺在床上，不斷流著眼淚，流了抹了再流再抹。為了怕吵擾別人，我走出去找個偏僻角落，蹲下來掩面低聲啜泣。

禪七結束的前一天晚上，法師說明天要幫尚未皈依聖嚴師父的人皈依。我心中有點矛盾，因為我早已皈依過了。法師又說皈依不限一次，我心中才較釋然。於是想起我的第一個皈依師。

我喊他「師公」。以世俗的關係來講，他是我的祖父。我出生時他就已經是「師公」，而不是「阿公」。他特別疼我，常帶我住到他的寺裡，因此我與他的接觸是孫輩中最多的，受他的影響也最大。小時候覺得他是個尋常老人，會發脾氣，會嘮叨，會打人罵人。直到他逝世一、二十年後，還不時聽到他的弟子提起他，感念他的教誨，我因此知道他其實不那麼尋常。直到再次皈依的前夕，這個寂靜的夜晚，檢視前塵往跡，才驚覺他對我的影響有多大。明天我就要皈依另外一個師父，師公不會怪我背棄他吧？師公如果知道我要皈依當代大善知識聖嚴法師，也會很高興吧？思緒翻湧，成年後鮮少溼潤的眼睛竟不斷湧出淚水．．．．．

我很難向別人說明，此刻的淚水不是為了懷念逝世的祖父，而是為了感念一個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