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2-19 11:06:38阿盛

【文友新作】陽台瓜苦 — 薛好薰



初秋時吃了比巴掌稍大的山苦瓜,挖出數顆種子。雖然陽台已有幾棵哈密瓜正攀藤,仍想試著種植看看。於是剪開苦瓜堅硬外殼再泡水,不幾日便一 一發芽。

直到換了盆後,才開始想辦法騰出地方,像個沒有長遠計畫的新手爸媽,等孩子都出生了,才匆忙挪出嬰兒床位,而未來成長所需的房間還不及細想,更何況同時接生不只一位寶寶。家中狹仄的陽台已擁擠著各種實驗植物,已不可能搭瓜架,只好克難就地取材,將伸縮桿作為攀藤的支柱。它們竟也不嫌棄,順著簡陋的資材,努力抽高身子,大部分的陽光被哈密瓜攔截了,只能就著稀疏的光線,抽出稀疏的葉、葉腋蜷曲稚嫩的鬚。經過月餘,也陸續一路攀爬到天花板。接下來,無可依附,便像折返跑般往下垂降。

掌狀的複葉努力地抓取可用的光線,走進陽台,充滿一股獨特的苦甜香氣,彷彿兒童玩著爬竿,快樂而無聲的嬉笑,從密布的紋理中悠悠散出。被圈養在公寓的陽台,它們卻似毫無所知,一副喜樂滿足。

儘管爬得高高,玩得開心,卻始終不開花。據網路的資訊,苦瓜只需一個半月就能結果收成。想想自己,像窮苦人家無法提供更好的資源栽培孩子,連基本的三餐都不繼──並非日日有陽光、按時澆水,它們沒中途夭折,已是發揮生命的潛能了,談到開花結果,我是否過於奢求了?

但總是如此,儘管只有些許付出,些許的歉疚,卻免不了一邊希冀得到泉湧的回報。那心態簡直像未盡職責的父母,卻要求兒女速速長成,可以養家回饋。

終於忍不住,請教種植經驗豐富的同事,為何苦瓜不開花?

她對我的期待似乎有些無奈,明白告知,苦瓜是夏天盛產,現在種,未得時。

這才恍然:錯誤的地點、貧乏的資源,尤其降生的錯誤時間,無論苦瓜再努力,到底還是有限啊。♣

 
福報副刊2023.1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