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旁的書桌。（圖╱林信義）

餐桌椅藏著三十多年的歲月痕跡：桌巾下躲了湯鍋在木桌白漆上烙的裂痕，骨質疏鬆的椅背打入鋼釘。也是這些痕跡，見證了生命中團聚的、圓滿的時光。無論是小家庭日常餐點，或是親友造訪時費心張羅，母親總在菜肴裡灌注愛與熱情，用餐時分恆常是溫柔的交流。

餐桌前方窗戶下有條長桌，那是我中學時期溫習功課的地方。我經常清晨即起讀書，比我更早醒的祖父則坐在窗外庭院裡看書或寫書法，與我相對，空氣中飄盪墨硯書畫的沉靜氣息，我感到心安而踏實。

有時熬夜苦讀，而父母還未就寢，我愛撒嬌的央一人陪伴，請爸或媽坐在餐桌前，看書看報都好，讓我感覺身後有所依靠，不致孤單。假日念書，則享受一邊聆聽後方廚房傳來洗洗切切的聲響，隨之嗶嗶剝剝鏗鏗鏘鏘，陣陣襲來的香氣將我環繞。繁瑣的課業、考試的壓力，便在菜香中消融。

如今，餐桌與書桌也成了孩子的閱讀天地。參考書、考卷鋪滿舊時書桌，較之我的年代猶有過之；功課之餘，持一本閒書，就著餐桌，徜徉在想像的國度裡。我望向他們專注的表情，倏地飄回自己的青春年華，也忽然明白了當年父母撐著疲憊的身軀，坐在我身後陪伴我熬過讀書歲月的心情。

• 聯合報2023.0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