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4-24 20:24:24阿盛

【好書推薦】江逸蹤散文集《今夜大雪紛飛》


自序

 

 

教書後才開始動筆寫作,這必須給學生交代而不得不為。寫作之困難,在於一旦將情思書寫出來,就彷彿自身被凝固在字裡行間。

 

真的有人能輕易駕馭文字嗎?隨口寫下的文字若與平日瑣碎的語言毫無差異,那為什麼是這些文字被留下來?即便技巧精進,隨性揮灑都能表現出令人驚異的作品,然而只要能複製這些同質性的作品,似乎也不能算是創作。

 

當創作是與陌生的自己遭逢,似乎才能給自己和讀者交代。

 

生活是一個平面,是無意識的場所,不寫作的時候,日子就這樣過了,彷彿未曾活過。追求活著意義的人,往往把片面當成整體,是其所是,非其所非。這雖然不可避免,但寫作似乎就是把這管窺的日子賦予詩意,如同在小情小愛中的戀人,仍感到這世界完滿俱足。

 

寫作是自我觀看,但寫作時的自我已經和當時的自我不同了,中間的差異就讓一切都暫時被理解了,你來看此花,此花便鮮明起來。

 

大學讀的是國文系,自覺應該要會寫點什麼,投過一些校內文學獎,失利後也不甚在意,認為只要好好累積,一切都會水到渠成。直到開始教書才知道,並不是大家對寫作的態度都是心勿忘勿助長,靈感也不隨生命經驗而能輕易召來。寫作是探驪得珠,每次深深潛入意識的底層卻空手而回,更有時候對自己的質疑到了動搖原本生活的地步。不禁問,我到底要寫什麼?

 

曾經學過許多作家的說話方式,楊牧,阿盛,駱以軍,吳明益,言叔夏,後來才知道學習說話是一種降靈,或是一種自我分裂,用別人解讀日子的口吻描述自己的日子,然後再試著重新解讀。

 

 

在文字中迷路,迷路於文字。最孤獨的時候,是設下一座迷宮,邀請自己來玩。

 

在中壢那幾年四處漂蕩,聽了許多演講,看了許多電影,後來也自己辦講座,認識了一些藝文界的朋友。那時候並不覺得自己可以寫作,雖然仍參加耕莘寫作營,心態仍是在觀望猶疑。那樣的不確定心態,或許該歸因於擔憂作品一旦書寫出來就無可復回的真實感。真實令人恐懼。

 

後來參加阿盛老師的文章賞析班,為的只是確定在名家眼中我那套教學模式是否可行。雖然是文章賞析班,但期間仍要交一篇作品,作品一千字到數千字皆可。第一篇作品我寫了四千多字,篇名是〈來生〉。老師在我的作品上寫道:「你是可以寫的。」

 

路在眼前展開,就該繼續走下去。寫散文是再一次的自剖過程,在寫作班認識了許多寫作好友,表現為文字讓人談論。我們談論的是文字,也是心。也許是療癒自己,也許是療癒他人,爭論難免,失落難免,在小小的教室裡,我們聽著文字的聲音,回去後,一夜無夢。

 

厚積薄發,搜索枯腸,期待的是堆疊在扉頁中的文字能在讀者的時間裡展開。讀者的樣貌千姿萬態,他們讀了我的作品,真的能不覺枉然嗎?有時我想著讀者,有時離開讀者,更多時候是亦步亦趨。寫作時我常想到王維那首詩:木末芙蓉花,山中發紅萼。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

 

 

 

這本書能出版,要感謝開學文化對我的理解與支持。威廷學長的啟蒙,阿盛老師的提攜,還有柏榮、舒禎一直以來的細心閱讀,千金難買一聲響。最重要的是高中304同學,你們一直是我生命中反叛與躁動的底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