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2-30 10:59:08阿盛
【文友新作】我只是頭痛 — 劉素霞
回想之前兩天,例行的周日探親,在暑氣蒸人中舟車勞頓兩百公里。中午陪老媽與兄姊一家,四代人吃了一頓飯。晚上又回到台北陪兒女晚餐。那是一個充實又亢奮的周日。
再來便是blue Monday,懨懨終日。終於到晚上十點,把暑假以來所安排的工作都結束了。我本想洗漱完,就美美的睡上一覺,次日已無事待辦,最好睡到自然醒。不料,清晨五點多就被頭痛痛醒。揣想,是近日的勞累與七月的炎熱所致嗎?
想到前天陪家人吃飯時,聽說照顧老媽的印尼阿妹頭痛了兩天。姪兒便給她吃了普拿疼。後來,她說感覺好了些。於是我也起來吃了一顆,又喝了很多蜂蜜檸檬水。
平日我偶有頭痛,卻從不曾吃過止痛藥,家裡也不曾備著。這次是因為打新冠疫苗時,施打站給我們以備後遺症之需的。不想,卻用上了。只是吃完止痛藥,並不覺頭痛好轉。下午要睡午覺,仍是頭痛異常,難以成眠。遂又追加了一顆。
突然心中閃過一種莫名的不安,鬼使神差地拿出COVID-19快篩劑。我對自己這舉動,著實愣了一下。我只是頭痛,跟新冠肺炎有何關係?
往常快篩,是每周日回娘家前,必須篩陰讓接觸我的家人安心。在這周二的傍晚,我做快篩,是想安誰的心呢?
與往常一樣,這次做快篩,仍狂打噴嚏,鼻涕與眼淚流得滿臉,好不狼狽。以往試劑滴液流經T部位時,彷彿只是過個場,船過水無痕。它們只是很盡責地在C部位,留下一道虹,顯示為有效的快篩劑。這次,滴液流經T部位時,卻毫不客氣地留下第一道虹,赤裸張揚霸道。
我兩天前還跟老媽一起吃飯呢。頓時,我像闖了大禍般,呆愣,委屈。我不就只是頭痛嗎?望著那兩條線,我足足發呆了十分鐘。擔心家族恐慌,我遂分別傳Line給周日接觸過的家人,請他們趕緊快篩。
該晚,家人在群組裡一個個報上篩陽,從四歲的甥孫女,到八十八歲患有高血壓與糖尿病的老媽。周日那天在老家餐敘的無一倖免,最後累計確診十人。所幸,周日晚,我還沒有傳染力,台北的兒女無恙。
次日白天,篩陽的家人都視訊門診了,速度快的已拿了藥。姪兒細心地監控著我老媽的血氧。到了晚上,老媽血氧掉到八十六,被姪兒緊急送醫,馬上就進了負壓隔離病房。老媽的子孫分散四處,平日有外勞照顧著,現下外勞也染疫,家人又這麼多染疫被居隔,誰來照顧她?我只能遠距焦急著。
深夜,躺在床上,我思前想後,是不是我們太大意了。
周日見老媽畏寒直流鼻水,她擤完鼻涕的衛生紙,我順手就扔進垃圾桶。那天阿妹也說她頭痛了兩天。我們竟然都忽略了這些警訊。隔壁家看護確診解隔後,與阿妹迭有往來,我們也沒有阻止。老媽上課的日照據點有人請假七天,我們也沒有任何警覺,經歷這些,我們仍完全沒想到要幫她們快篩。周日家人飯後聊天,我們沒有戴口罩。老媽快篩陽後,我們也大意沒有立刻將老媽送醫。是防疫太久讓我們疲乏了?還是疫情弛緩讓我們鬆懈了?我們只想到不要將病毒帶回家感染老媽,卻無法防範老媽與阿妹所到的每一個地方,所接觸的每一個人。我們也不知道破口在哪,從何防起。
想到那些病故的案例,我擔心高齡老媽會缺氧,也同樣擔心一人一戶的我自己會不會在夢中因缺氧而一覺不醒。夜深了,我閉著眼睛卻無法安睡,尋思著還有哪個環節被我們疏忽了。
突然,我明白了,原來,我的頭痛不只是頭痛,它是一種控訴,控訴我們疏忽這麼多環節;同時,它也是一種善意的警示,希望我們的及時就醫,一切都不晚。
附記:
老媽住院歷經負壓隔離病房、加護病房、插管、洗腎、一般病房,計四十天,終於康復出院。感謝醫護,感謝老天。
福報副刊2022.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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