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從大馬路轉上山來，蜿蜒三公里長，社區道路寬敞，來去各有兩線道，上山的坡度不會太陡。猶記得剛搬進這裡，裝設熱水器，來安裝的老闆問說：為何住到這山上，這裡都是老人家退休後來住的。我只是微笑，不知如何告訴他，其實只因為這裡的氣氛像我孩童時的住家環境。

　在山裡，清晨約四點左右會有小鳥叫我起床，鳥叫聲尖銳且長，假日在家中歇息，整日裡都可聽見各色鳥兒鳴唱，我讓耳朵尋聲卻不走近打擾，任思緒想像它們是棲立在哪一棵樹上，我想它們是不喜歡我去干擾的。

　山上潮濕多霧，第一次在社區看到起霧，眼前的山脈漸漸不見，不到十分鐘，隔壁大樓也不見了，遠近都是白白模糊一大片，甚至要飄進我的屋裡，客廳落地窗前也白茫茫，我覺得不可置信，睜大眼睛，走到陽台上，伸手去抓那濃霧，卻是什麼也抓摸不著，一整片的霧海，彷彿置身雲深不知處。

　夏天不會感到酷熱，窗戶上常常有許多飛蛾、飛蟲、蝴蝶停歇，還有夏蟬飛進客廳鳴叫。晚飯過後到庭院散步，涼風吹拂，貓媽狗爸也都牽著寶貝出來遛噠，山中夏夜比白天熱鬧。

　夜裡山更是沉靜。

　婚後的初始幾年在城市裡租屋而居，臨著大馬路，附近有黃昏市場、小型夜市，熱鬧方便。深夜，總有車輛嘯嘯張揚而過，也有聽見醉翁的吵鬧咒罵聲，樓上或左邊鄰居不時夫妻吵嘴，一回嚴重時持刀相向，那妻子大喊殺我啊殺我啊，一聲聲的傳進我的屋。那段日子，我常皺著眉，覺得有什麼堵在胸口，盡快搬離的念想逐漸增強。

　搬進山裡，夜晚在社區散步，眺望大台北，101大樓和美麗華的摩天輪看起來相距不遠，夜空裡閃著萬家燈火，那燈火內正上演著柴米油鹽的故事。那一邊是內湖嗎？這一邊是永和嗎？夜風輕輕地吹，月娘靜靜瞧我，笑我沒有方向感！

　親友多半不認同居住在山中，生活日用的採買、小孩子的上下學都顯不便，要來相聚路途也太遠，可能會因此疏離了，然我不在意。我喜歡下班後離開市區的喧囂，回到這個山坡上的家，把熱鬧擁擠都拋在山下，寧靜的夜晚讓我可以沉沉穩穩的入睡，我喜歡這樣的簡單安逸。

中華副刊2018.04.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