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友新作】謎底 — 何惠晶
「妳叫我什麼?再說一次。」我望著那雙骨溜溜的眸子,黑亮裡透著琉璃光彩,掛在圓圓的臉蛋上,可愛的像無嘴貓的化身,萌樣十足。
小小雙唇吐出了音:「ㄍㄨˇ ㄌㄨ ㄍㄨˋ」
我一聽即放下手中的相機,抱起珊珊從陽台奔向客廳,忙喚母、姐急獻寶。
好,珊珊,再一次喔。我指著姐姐問:「她是誰?」「姑姑。」「我是誰?」「ㄍㄨˇ ㄌㄨ ㄍㄨˋ」我喜出望外,一再和珊珊玩「我是誰?」「ㄍㄨˇ ㄌㄨ ㄍㄨˋ」的遊戲,要將此名專歸我所有。
自此,逢人我便扮起老王賣瓜,宣傳珊珊的慧黠。迷戀一個人時,總有些許瘋狂的舉措,拘囿於個人想當然耳的執念裡,自以為是。
耽溺於珊珊魅力的還有我哥。不喜交際的他竟願意從台北奔回嘉義,和一群不熟甚或不知名的親戚坐著遊覽車到麻豆,參加他最討厭出席的喜宴,只因珊珊是婚禮的小花童。
「跟屁蟲」是珊珊擄獲人心的獨門絕招,目標一旦被她糾纏上,便如影隨形地緊偎在旁,睜著杏眼癡望,並不時發出呢噥軟語的乳音,輕輕易易將人推陷入棉花糖的甜蜜氛圍裡。誰也沒料到整個家族裡的中、老年人各個皆瞬間返老還童,行為幼稚、口裡疊語不斷,話題總離不開珊珊。
這一切來的突然。
珊珊的誕生原在計劃之外,她驗證了醫學上百分之一的「可能機率」,突破了避孕器的干擾,和妹妹璇璇攜手在表姐的子宮裡成功著床。表姐尚有一對就讀國小的兒女,做完月子後,雙胞胎暫時分道揚鑣,珊珊留在表哥家由表嫂代為照顧。為了不讓年幼的她產生混亂,珊珊跟著表哥的小孩喊表哥表嫂為「爸爸媽媽」,我遂由阿姨變成了「ㄍㄨˇ ㄌㄨ ㄍㄨˋ」。
因為和表哥住的近,我家偶爾成為臨時托兒所,「ㄍㄨˇ ㄌㄨ ㄍㄨˋ」的暱稱深繫著姑姪間的情感,我開始用相機紀錄起珊珊的點滴,我明白眼前的純真定隨著她的成長終將逝去。
只是我不知道歲月竟走的如此快速,一轉眼,珊珊已經開始學開車了。「ㄍㄨˇ ㄌㄨ ㄍㄨˋ」因青春期的彆扭逐漸消聲匿跡,由正常版取代,昔日賴在身邊的小人兒,如今只能和她在手機裡Line來Line去。
珊珊的大頭貼盡是搔首弄姿、嘟嘴裝萌的美照,她的自拍技術讓我甘拜下風,她的修圖技巧讓設計科畢業的我自嘆不如,影中人兒眸子骨溜依舊,卻是瞳孔放大片的效果。
偶日某刻,一陣振翅聲音落下,循聲望去,幾隻鴿子停在陽台的女兒牆,某雙黑溜溜的彈珠正盯著我瞧,類「ㄍㄨˇ ㄌㄨ ㄍㄨˋ」聲伴隨牠胸前起伏的頻率陣陣響起。我忽然想起我和二歲的珊珊在陽台拍照的那個午後。
心頭微微一振,不禁懷疑,或許,珊珊賜予我的專屬桂冠只是個陰錯陽差的美麗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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