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愛死交通警察這工作了,十年間坐鎮過城市大小路口,他說那是因為他喜歡聽人講理由的緣故。路邊攔停,剛直顢頇點的,車還未及下,臉炸開直接罵,這就沒戲了。有點經驗的知道怎樣緣事生情,七情上臉壓下怒氣轉悲悽,這裡嘆那裡哀,景氣到路況一逕是爛的,只有車速和家裡那點急事才導致油門不斷加催須得逕行轉彎。輪軸到底快不過人世流轉卻總不脫喜喪病災,他打蛇隨棍上,專挑點問,那醫院一天供幾餐?二殯哪一廳不是才夠大嗎?所以現在婚禮可以穿拖鞋啊?一個理由又生出無數個,他喜歡看人家話堵在喉頭那一霎的愕然,臉孔瞬白幾近涅槃。但也不點破,單照樣開,話順著任他說,那才叫真圓融。
我喜歡講理由。講理由不是說謊,低劣的謊無中生有,聰明些運有化無假裡摻真,而理由一逕是高明的,因為失敗的理由將淪為說謊。高明的理由則是片好的蘋果,可以從光澤與弧度復原整個圓。它是一個渾完世界的橫切面,真正打動人的不是講述時的表情,而是理由背後隱隱欲出的全景。
一個多年來的體悟是,和我們所知相反,相愛才需要理由,不愛反而毋須藉口。知道這件事情的本身,比愛著更讓我痛苦。
關於我們沒在一起,我寧願那就是理由。